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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婆?”陶知行一顿,忖度半晌,叫了声不好:“魏师爷,黄大人定是想藉重验日阳姑娘的尸体再动手脚。”

  “尸帐已录,”魏鹰语一拧眉间。“怎能轻易重验?”

  “定是与黄大人所说,牵连齐玉过往案子相关。”陶知行回想着那日黄大人说的话,当时,他并没有说是什么样的案子……此举,是想扣住日阳姑娘的尸身吗?扣住了,又想做什么?

  魏鹰语见她神情紧张,心知不妥,转身想叫管事让他们入内,怎知他已招来了衙役十数人,拦去门后通往公堂之路。



  魏鹰语直觉将阿九护到身后,喝道:“大胆!此案州牧下令由两县会审,眼下摆了这等阵仗阻拦我等入内,是何居心?”

  “得罪了,魏师爷。”管事躲在衙役后头,道:“大人有令,今日审的是重案,闲杂人等不得进入,魏师爷还是请回吧。”

  这就摆明是让大人在里头孤立无援了。魏鹰语咬咬牙,这些个偏乡县衙最讨人厌的地方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便胡来,若不是眼前人全都穿着一身人模人样的官袍,他还以为是来到土匪窝了。

  反正昨日都忍不住出手,暴露识武一事,只要能快些打发这些虾兵蟹将,再多暴露点也无妨了。万分不耐烦地,他从腰间拿出了一方令牌。

  公堂上,黄大人正坐大位,一旁江兰舟觑着远处步入惠堂的仵作与坐婆,明白了自己将保不住日阳的尸身。

  将江兰舟沉重的表情尽收眼底,黄大人心情大好地抽了抽面皮,缓缓道来:“江大人,日前上您那儿领尸时,为免风声走露,不好抓贼人,所以在州牧大人信中没详提。您问了,我也没说清楚;这都是为了案子,江大人切莫恼怒。其实,扰了我齐玉县好一段时候的,是个采花贼。”



  案情有变,不能单验喉间致命伤了事。黄大人便是想藉此验日阳全尸,然后借口扣住尸体以缉凶;凶手一日捉不到,日阳就得被扣住一日。

  采花贼一向难抓、难定罪,或许验尸过后马上能结案,也可能十年八年仍毫无头绪。他忽然很想知道,想出此等招数的是黄大人自身,还是陈大人?若是前者,那是他看走了眼,黄大人当真能造成几分威胁;若是后者,为了把自己召回身边,用上这么纡尊降贵的手段……真是愈发让人反感。

  反感,但确实棘手。

  黄大人还说着前几单案的案发经过,一旁师爷将几页案帐递到手边,江兰舟低头扫过,果然是苦主讲述遇贼的过程。只是纸张如新,怎么看也不似一、两年前写的,分明是捏造。他却只能针对当中疑点问道:“看作案手法,这几起案子确是有所关连,可嫌犯从未打伤人,更没杀害过苦主,手法差异甚大,这些与福平的杀人案何关?”

  “这……”被他这么一问,黄大人一时语塞,就闻站在其后的师爷接道:

  “江大人瞧仔细了,案帐有云,此贼作案必留线索,便是布缝的红花一朵。在日阳姑娘尸体旁,不也正正落下了?”

  江兰舟缓缓转向发话的师爷,眼神停在那脸上许久。“姑娘房中有几朵花,算得上什么线索?血流成河,谁又知道那花是白、是黑还是红?”

  师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勾笑回着:“州牧大人说是红的,便是红的。”

  江兰舟黑眸眯起,正要回话,身侧一道声音传来,道:

  “那么侍郎大人说是白的,便是白的了?”

  步入堂中的正是魏鹰语,他手中一块玄铁令牌,上头阳刻了几个字,在众人还没看清前已收进襟中。

  管事冷汗冒了整头,速速到了黄大人身边报告道:“魏师……魏大人手持刑部侍郎令牌,谁也不能拦哪……”

  师爷啧了声,挥退无用的管事,瞪着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道:“朝中谁人不知刑部侍郎之位长年悬着,哪有什么侍郎,那令牌必定是假。来人,将此扰乱公堂之人拉下去!”

  魏鹰语扫了眼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拿人的衙役,不屑笑道:“钱大人任命谁为侍郎?莫非还需经你大理寺的同意?”他盯着眼前的师爷,自是认出此人为陈大人身边的亲信,从前也交过几次手。须臾,他转看向从方才就一直瞅着自己方向的大人,道:“大人,您说是吧?”

  江兰舟看的不是鹰语,而是他身后一袭白净长衫的陶知行。

  她面无血色,唇色偏白,静静立在鹰语身后,低垂着脸,是公堂规矩。

  她……伤疼吗?一路是乘车?过午的药喝了没?为何她就不能好好听话留在驿站?为何……为何才不过半日不见,却……却如隔三秋。

  见到了才不得不承认,自离开驿站,心恼着挂着,没一刻安宁……可她来了,便是逼他将她利用得彻底。,

  她……可承受得住?

  事已至此,他又该如何收手?

  耳边鹰语说着话,他终于将视线移开,停在了鹰语带点戏谑的脸上。

  良久,江兰舟道:“既然大伙都是老相识了,不如就让黄大人来选吧,是要将此案带上京中,由陈大人、钱大人共同派人会审,务必将所有细节再一次看过查清,若有误差,必定追究;又或者今日便在此堂中审了,无需劳师动众?”

  那语气不重,但闻言,黄大人已吓摊在椅子上,身边师爷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方道:“小小案子,何需陈大人、钱大人费心。只是为免日后争议,此尸仍需由齐玉县衙验过,还望江大人、魏……魏大人莫要再为难。否则即便是闹上了京,我等也必定奉陪。”分明是个假侍郎,还得必恭必敬以对,他怎能不恼火。

  江兰舟迎上那师爷的目光,明白他不会退让。

  陈大人要日阳的尸,是谁扣住的不重要,是谁放走了,那便等着领罪。这僵持不下的局面,在齐玉,或是在京中,都只会造成拖延,最后的裸家,仍是陈大人。

  第10章(2)

  此时,在一旁听着众人对话已久的陶知行缓步上前,在惠堂与公堂的界线停下,掀了长衫一角,跪拜在地,平声说道:“小的福平仵作,拜见几位大人。”

  堂中静了静,众人望向她。

  陶知行道:“此尸在福平发现,也在福平验过了,如今黄大人执意重验,依律也当由小的当各位大人的面重验,方符合公堂规矩。”

  师爷斜了眼还未回过神的黄大人,呋了声,将满腔怒火发泄在这个说话不看时机的仵作身上,甩袖斥道:“此案涉及齐玉采花贼一案,如今验的是女尸,当由坐婆来验,黄大人也是照着规矩来,小小仵作只需依令行事,哪容得你在堂上说话!”

  ……齐玉惠堂检验日阳姑娘的全尸,大人一开始便以此为打算,才带她前来?陶知行望着地上拼接不齐的石板,不说话。

  带一个女扮男装的件作上堂,大人是要她作何反应?下定决心不再去猜他的想法,又为何抑不住内心的疑问,偏想知道他究竟对自己能狠心几分?

  可,她真不该深思,不该不该。,

  师爷见那仵作不语,乘胜追击又道:“再者,跨了两县的重案,也不该由个如此年轻的生手仵作相验,黄大人自当回禀州牧大人,即刻撤换,由本县仵作相验。”

  跪低在地,听着那师爷的话,陶知行稍稍抬头,还是不禁向大人望去;那双回望自己的眼中有制止,可久久仍不见他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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