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哦?你怎么知道?”小芳不信。“那书帖都陪葬了,到底事实是怎样,也没人说得准。”
“我看过真迹的帖刻,我说的就是事实。”
“帖刻又是什么?”小芳头都大了。
“就是请专门刻书法字的木匠,将写于纸上或绢布上的文字给刻成一模一样的木头文字,然后再进行拓印,便能看到真迹了。前几年地牛翻身,震坏了太祖陵寝所在的那个山头,皇家生怕寝所有失,就开启墓陵进行检查修缮。当时有人趁机偷偷带着几个巧匠去将‘天下冠军帖’制成帖刻,真迹的实际模样才流传了出来。这事不能宣扬,天下间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白云觉得贺元这个人胆大妄为的程度,跟她正好半斤八两,谁也不用说谁。
“所以,你写的……才是真的?”小芳结结巴巴,很是幻灭道:“太祖的字……真有个性,谁都仿不来,毕竟书法写得好的人,很难写出这样的字……”
或许家乡那个读过三年书的村长反而可以?
“这字是不好看,但这字里的冲天锐意与杀气,却是一般人写不出来的。”
“啊?有这种东西吗?”小芳是完全看不出来。
“这是太祖领兵与西夷族进行最后死战,誓师出征之前挥毫写下的字帖。以冠军为誓,誓将所有外族人赶出中原大地,灭其全族,以报复西夷人在中原肆虐践踏八年之血海深仇。不成功,就赴死。”当时听贺元说起那段开国历史时,白云虽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听得热血沸腾,但也对太祖挺是佩服……不错不错,有仇必报,报必灭门,很有小归村的风格。
“喔。可你写这些做什么?考状元用得上吗?”身为一个市井小民,这些国家兴亡事实在感受不深,小芳就当听戏,听完了就算了,还是问些实际的吧。
白云沉默了下,又抽出一张纸写了起来,闷声道:
“他说……用得上。”
“他?哪个他?上小芳疑惑了一下,脑筋又灵光起来:“是不是三天前把你拉着跑的那个贵公子?”
“嗯,是他。”白云也没打算瞒着。
“都手拉手了,他是不是想娶你?”小芳的问题总是这么直指重点。
白云抬眼看了她一下,闷声道:
“他想,可他还没想清楚那有多困难;我想清楚了,觉得两人走不到一块。”所以他又生她的气不理她了。真是前帐未清,后帐又兴。难道这次会气到她考完试?
“有什么困难的?京城如果容不下你,就把他敲昏带回小归村,我们小归村很大度,定能容得下他。”小芳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小芳,你好歹在侯府混了十年,对权势这东西没有丝毫体会吗?”
“我知道权势有时很吓人没错,但那又怎样?就算最后真的不成,也试过了。就像考状元很难,几百个举人里也就只能考出那么一个。难道你会因为不一定考得到状元就不考啦?”小芳试图开解她。
白云很是自负道:
“我觉得考状元并不太难。”
“好好,你觉得容易就好。算我错,我举错例子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就行。反正,除非你一点也看他不上,不然你应该努力一下,不要还没努力就说不行,这太软弱了,不像你。”小芳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很难哪……”白云叹气。对感情的退缩,出自于恐惧失去,确实是软弱没错,也真的是完全不像她。可能实在是……太在意了,才会失去平常心。
“有什么难的?你是不是小归村的人啊?你知道什么叫门当户对吗?你知道自从你考中举人之后,全永定县就没有人敢娶你了吗?就算小归村有人敢咬牙娶你,可看看你,你这拿笔的手,还能下田吗?你讲话时常会随口带出一些典故,满村子谁能听得懂?饶了那些敢娶你的可怜男人吧!他们需要的是村妇,有共同语言、可以伺弄庄稼的村妇,不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大举人。再有,你看看你!你这辈子没穿过女装——之前的婢女装不算;又不会打扮,成天不男不女地四处跑跳,竟然还有男人能看得上你,那你就不该放过。在自己的人生大事前,权势算什么?想办法把它辗压成渣才是啊!学学开国太祖吧!不成功,就赴死!”小芳慷慨激昂,差点没上前死命摇着白云,好把她摇清醒一点。
白云被一长串话念得有点懵,好一会才吞吞吐吐道:
“可……他生我的气了,我把他气跑了……”
“那就去追!把他追回来!”
“啊?”去追他?不是应该……等他气消找来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没想过应该主动吧?真是读书读傻了你!白小云,你长得是不错,但比起京城那些贵女来说,真的不够看。还有,你的那个男人,长得非常好看——”
“啊?他好看吗?,”白云从来没有想过贺元那样的相貌是应该称作俊美的。
他就是他,自小就长那样;小时候她不识美丑,长大了也不会特别有感觉……小芳觉得快昏倒了,骂道:
“你眼瘸啦!就我们见过的贵公子,他最好看!你居然没发现吗?好,你没发现,可不表示别人没发现。我猜,一定有很多贵女想得到他。你的男人都要被敲昏拖走了,而你还傻哩叭叽的缩在家里当怨妇,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啊,可是——”
“没有可是!去找他!立刻!”
于是,灰溜溜被扫地出门的白云只好捧着一个装文章的匣子,搭着马车,从城北走到城东,当皇城高耸的屋瓦远远在望时,金阳大街也到了。她拖着脚步走到镇国公府的大门前,被不认得的门房当成来投卷的考生,很客气地告诉她——
贺元不在家,要投卷的话,他能代收,保证呈交给二爷。
白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匣子,摇摇头,客气地拱手为礼打算离开,不料这时春生突然骑马回府,认出了白云,连忙上前将人拦下。在春生的告知下,白云才知道,原来在他们冷战的这三天里,贺元临时接到了一个任命,去鸿胪寺当少卿去了。
“怎么突然就被任命了?”
“北蛮来使,欲谈判通商与通婚等事宜。皇上特令二爷为少卿,专司四方馆事宜。”
“他从没有担任过实职,怎么一下子就让他当少卿,主掌外使来朝事宜?”
这样不会引发朝臣反对吗?而且,竟是北蛮……或者说,果然来了吗?
“皇上自有定见。”春生只能这样说。
白云也明白春生就算知道了什么,也是不能说的。便没多问,只道:
“如果我现在去鸿胪寺找他,方便吗?”她得尽快见到他,既然现在北蛮的事成了他的责任,那么,他就该知道一切。
其实是不方便的……但春生知道主子如果看到白云公子主动来找他,一定会非常高兴,或许,这几日沉郁到让人喘不过气的坏心情就会烟消云散,小厮们也能得回天下太平——这对他们这些贴身小厮而言,简直是救赎;所以就算不方便……春生在心底过了几遍,还是咬牙道:
“小的回来是为了帮二爷收拾一些东西,马上就要再去鸿胪寺。就请白公子跟小的一同过去吧。”
“好的。”
翁本来
第13章(2)
春生所谓的不方便,不是因为贺元正忙得不可开交,而是他身边围了几个负责接待北蛮女宾的贵女。那几个贵女镇日围在贺元身边团团转,至于招待女宾的任务——喔,那只是附带的,没什么需要忙的;毕竟北蛮女性地位低下,大概就比牲畜重要上一些,没有男人带领,绝对不敢单独出门,想为她们办个饮宴都得担心没人参加,所以贵女们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