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隶不语,迳自翻阅她正在看的书,“没想到夫人也会看如此难懂又枯燥的书。”
史记会难懂枯燥吗?苏颖不以为然道:“我不认为史记有什么难懂的,内容也并不枯燥,挺适合用来打发空闲时间。”
“夫人对历史应该有自己的见解吧?”朱隶再问。
“妇人之见而已。”言下之意,你开了也听不到什么好答案。
“不知夫人对党位有何看法?”
“自古以来,向来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不敢有任何看法,反正历史自会给个评价。”
朱隶微挑眉,笑道:“我想听真话,夫人想说什么尽管说。”
“朱公子,历史上篡位者不在少数,无论那些人打着多么响亮或者多么公正的名号,其实他们最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势,真正将百姓的苦放在心里的少之又少,我认为那些人根本没资格登上皇位,篡位就是篡声位,永远无法美化。这只是我的浅见,朱公子姑且听之。”
熟读历史的好处是能看很多的借镜,然而真正将残酷历史当作借镜的又有几人?自古以来真正为百姓着想的皇帝又有几人?他们嘴上说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为的还不是自己的千秋霸业,百姓不过是得到皇位的赠品罢了。
“朱公子,我还有事,失陪了。”苏颖朝他微微欠身,离开庭院。
朱隶一双冷眸注视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深夜,刁不患与朱隶在书房谈事。
刁不患与朱隶相识并不如柳渊源那么久,但他们有相同的理念,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朱隶从未谈起他的背景,刁不患也不曾问过,但他似是有所察觉,后来便渐渐与他疏远。
朱隶这次是来向他借钱,十万两不是笔小数目,要筹齐需要一点时间,但刁不患没有问他要做什么便同意借他。
“若我是拿去挥霍,最后还不出来,你不是亏大了吗?”朱隶调侃地问。
“那我只好当作丢到海里喂鱼了。”他有自信不会看错人,要不然云方寨也不可能遍及全国。
“哈哈,你可真看得开!我就欣赏这样的你,不患,来帮我吧!我需要像你这样的帮手。”
“你身边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朱隶以前就提过这事,但始终被他拒绝,他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他虽无法认同朱隶的作法,但那是他的事,他想怎么做全看他自己。
朱隶笑了笑,“你太谦虚了。不过我选择的路确实不好走,你已经成亲,我也不好再逼你,这十万两,事成之后我会加倍奉还。”
“不必了,你是朋友我才借你,还我十万两就好。”
“爽快!”朱隶拍了下他的肩膀,转移话题,“你娶了一个不错的妻子,希望我也有你这福气。”
“难道你还不满意如今的一切?”他猜得出来朱隶想做什么,但他一点也不想蹚这浑水。
“满意?那个东西本来就该属于我,现在我只是想抢回属于我的一切,等我得到后才会满意。”
“强求不一定能得到,或一辈子拥有。”
“至少我努力过了,即使失败,我也败得心服口服,可是不强求,那就是连最后的机会也没把握住。不患,你不能站在我这边,我不怪你,但希望你别站在另一边,那样只会逼我不得不做出残忍的决定。”
“我不想介入你的问题,希望你也别将你的麻烦带来给我,你想做的事,我真的无法认同。”刁不患感慨万干。
“为什么?难道你觉得他能做得比我好?”朱隶不悦地问。
刁不患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道:“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做得比你好,可是一旦事情闹了开来,百姓是第一个受害的,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我也不乐见,但没有牺牲便没有安乐,我有把握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让天下永世安乐太平,这是我的希望。”
“那么,希望你日后千万别忘了今日的话,我会在这里看着你。”
刁不患伸出手,朱隶笑着握住。
朱隶终于要离开了。
苏颖也安心不少,她不知道他来找刁不患做什么,但瞧他们每次都在密谈,问刁不患,他也不说,她不禁有些担心,幸好朱隶要走了。
“不患,你当真不来帮我?”朱隶最后一次问他。
“多谢你的抬爱,我只想待在这里。”
“京城也不是可久留的地方。”朱隶说。
刁不患点头,表示明白。“你要前往何方?”
“回北平。”
北平……就是北京,也是靖难之役第一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
苏颖想到什么了,赶紧问刁不患:“不患,今年是几年?”
“建文元年。”
“建文元年……”历史上记载的靖难之役是几时开始的事?她记得好像是夏天发生的事,是几月呢?
两个男人看着她低头思索,半天没反应,又迳自交谈起来。
“我不知该不该祝贺你旗开得胜,我只希望你别忘了百姓的苦。”
“我不会忘,我绝对有资格成为天下第一,不患,到时你可别后悔没来我身边。”朱隶哈哈地朗笑。
“有些时候错过反而是应该的,即使我们有相同的目标,我也不想牵扯太深,你要走的那条路并不适合我。”
“愈是不好走,我就愈要走下去。”朱隶双手抱拳,说:“希望他日再相逢时,我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
刁不患仅点头致意,并没有说话。
就在朱隶要离开时,苏颖终于想起起来了,趁着刁不患转身帮忙车快将东西搬上马车时,她上前小声问朱隶:“你要去北平?”
“是,夫人。”
“七月离开北平吧,那里会出事。”苏颖的声音很小,只有两人才能听见,因为她忙着注意刁不患,也就没注意到朱隶瞬间脸色变了一下。
苏颖说完后赶紧往后退,好话只说一次,听不懂就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朱隶一双冷眸牢牢地锁着她,神情冷测。
过了一会儿,马车驶离了。
“不患,他是你在哪儿认识的朋友?”苏颖好奇地问。
“京城,我们很谈得来。怎么了?”
“没事……”建文元年,靖难之役,接下来京城将陷入战火之中,她不想插手这种历史大事,不过避祸总是要的。“我突然想到上官师父有交代我,她说京城将会大乱,她劝我们暂时先离开,等安定了再回来。”
刁不患向来信得过上官絮,便道:“那我和娘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走。”
“嗯。”苏颖偎入丈夫怀里。
果然穿越这种事还是要配合历史才最能发挥所长,至少能趋吉避凶,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第9章(1)
苏颖听着马车行驶时的声音,心想:这样应该是被绑架了吧。
她记得自己出门买点东西,穿过一条小巷想要抄近路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一回头还没看清楚对方是谁,她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时,人已在马车上,不知对方要把她绑到哪里去。
是不患的仇人吗?
倘若是仇人的话,她可得小心应付,然后等不患来救她。遇上这种事,应该要很害怕才是,可是想到她的丈夫是刁不患,她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她听见有人在说话,说着她不太能理解的用语,应该是密语之类的,于是她赶紧闭上眼睛假装昏厥,她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无法逃走,必须想办法先保护自己。
“搬到楼上,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