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不患知道苏颖是一个人来到济赋县,却不明白他想回家却回不了家的原因为何,是被赶出来?抑或家人全都不在了?
许大夫说苏颖这症状大概会持续七、八天左右,严重点就需要十天的调养,他看他近来心情不佳,也就不想让他碰触太伤心的话题,决定等他康复后再问他家人的事。
再者,他自己也有要面对的问题,倘若不知情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如今他清楚苏颖喜欢他,那他就该做个抉择,免得让两人都难过。
只是要做出抉择,谈何容易。
娘对他有期待,他已经不常陪伴在娘身边,总不能连传宗接代的事也让她着急,可是他实在想像不出和其他女人成亲生子的结果,此刻占据他脑海的全是那一夜苏颖低声诉情的情景。
他不晓得自己怎会惹上这样的麻烦,明明对颖弟是兄弟情,怎最后却走样了?
如今之计,最好的办法是两人从此不再相见,或许能冲淡不该有的感情,然而真要一辈子不见他又不舍。
倘若有个像苏颖这样的姑娘,他肯定会喜欢,可惜没有,而他又确实对苏颖动心,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管如何,他还是得做出抉择。
“不患,你找我?”
“坐。”
刁不患说完这个字后便陷入长长的沉思,柳渊源也不以为件,喝着茶想着自己的事,“乐透彩”的事忙得差不多,剩下的就是选个黄道吉日重新开张。
“柳二,我认你当义弟吧。”刁不患深思半晌后做出这个决定。
原本自在品茗的柳渊源险些喷了一口茶,“为何突有此言?”
“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除非这事会带来很大的冲突或者影响到所有人。”
“这我知道。”柳渊源觉得好友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定会令他吃一惊。
“我想了很久,明知不该喜欢上,偏偏感情无法受我控制,或许趁着我们还没陷得太深时分开对彼此都好,但我实在舍不得,所以我还是决定和他在一起。”
“你有喜欢的人很好,但和认我为义弟有什么关系?”柳渊源不解。
“我此生应该都无法为刁家延续香火,所以要靠你了。”刁不患重重一掌拍在他肩上。
柳渊源眨眨眼,决定先问最重要的事,“你喜欢的人该不会是……”
“苏颖。”
果真如此。呵,看来不必他出手,这两人最后还是得走在一起,伯母应该会包个大红包给他。
“你用不着认我为义弟,因为苏颖是位--姑娘。”好友到现在都没发觉这个秘密,真不知眼睛长到哪去了。
“他是姑娘?!”刁不患一脸错愕,神情既高兴又不悦。
“是的,我无意间听见陈大娘喊她苏姑娘,还有,你不觉得她故意拉高衣领似是要掩饰什么吗?我也向她求证过了,她确实是姑娘。”
“她为何不跟我说?”刁不患不悦的就是这点,他们是兄弟,她怎能对他隐瞒。
“这我不知道,你自己去问清楚不是更好。不过,若她问起你怎么会知道,请记得别出卖我。”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他也气恼柳渊源居然将他排除在外。
“我向来尊重每个人的决定,苏姑娘不想告诉你,我自然会替她保密,而且我其实也是有私心,你那么排斥年轻女人,若让你知道她是姑娘,说不准你就会刻意远离她,这可不是我想看见的结果。伯母期待抱孙子已经很久了,我实在不希望让她失望。”瞧,他可是用心良苦啊!
“她真的是姑娘?”刁不患此刻有着说不出的欣喜,虽然仍气愤被隐瞒,但心情还是难掩愉悦。
柳渊源淡淡地笑说:“不如你去扒开她衣服看个仔细?”
“……”
练武场有声音……是他吗?
苏颖好奇地加快步伐,过了转角,果真看见熟悉的身影,那人还是习惯裸着上身练武,一点也不在意即将迈入十二月天的冷洌天气。
她的唇角悄悄地往上扬。
她不知刁不患为何又愿意在她面前练武,可他挑的是她每天都会前来的时间,也就是说,他是故意练给她看,她应该要离开,不该注意他,可是脚像是自有意识似的,朝一旁走过去,坐在同样的位置上,欣赏他精湛的武艺。
他们之间没有视线交错,更无对话,一个专心练武,一个专心看着,时间慢慢流逝,直到他放下剑,苏颖才收回目光,低头。
刁不患来到她身旁,穿上衣服后坐下。
“身子有没有好些?”
“有,托大哥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有苹果面包自然不方便,她仍旧得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抱歉,近来诸事缠身,大哥才冷落了你。”
“我知道大哥忙,反正家里还有柳大哥和姨娘、小媛,他们都很照顾我,大哥尽管放心。”
“最近我们比较少见面,你要对我这般生疏吗?”
“我没有……”
刁不患长臂一伸将她往自己怀里带,苏颖呆住了,来不及反应就靠在他怀里,他是练武的人,胸膛宽阔厚实,她靠着很舒服也就不想推开。
“颖弟,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他猜不出苏颖为何要隐瞒自己的理由,便试探性地间,希望她能老实回答。
苏颖楞了一下,抬起头看他一眼,随即又低头看着地上,“……没、没有。”
她能说她其实是来自六百年以后的未来,说她真的很想家人也很想回家,说她其实是女孩子,说她其实很喜欢他,可是又无法为了他留下来,因为她还有家人,她很爱她的家人--这些为难,她能说吗?
不,她不能说,因为说出来也没用,或许还会造成他的麻烦。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维持现在这样最好,到时候才不会舍不得走。
“真的没有?”刁不患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没有。”苏颖咬牙再回答一次,“我真的没有要说的事,大哥不用再问了。”再问下去,她怕自己会脱口而出。
“好吧,我不问了。”刁不患听得出来她似有难言之隐,也就不想强迫她,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他们就这样依靠在一起远眺前方模糊的山影,过了一会儿天上飘下雪,一片一片就像花一样地落下。
“下雪了。”苏颖从没看过雪,忍不住伸手接着雪花。
“今年的雪延迟半个月,去年这时候,雪早就积到小腿了。你没看过雪?”
苏颖摇头,台湾的高山虽然也会下雪,可是每次游客都蜂拥上山赏雪,她讨厌人多的地方,自然也就不会去人挤人。
“这儿的雪不算大,再往北方走,那里的天气更寒冷,有时一个晚上下下来,隔天早上想出门都会推不开门,得爬窗到外头铲雪。”
“你去过北漠?”她听得仿佛身历其境。
“年轻的时候到处游历,见过不少名山胜水,这祖国家很大,应该要花上十几年才有可能看遍所有风景,有机会我带你去走走。”
苏颖忙不送点头,雪落下后更冷了,她不禁更偎入他怀里。一下子忘了家、忘了自己的性别,只想寻求短暂的温暖。
有时随兴一点日子会比较好过,毕竟她无法和上天作对,上天说让她来这里便来,她也无法拒绝,不是吗?
只是刁不患的怀里实在太温暖了,她好怕自己愈来愈舍不得他,那就糟糕了,因为她还是想回家。
苏颖不知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于是轻轻闭上眼,暂时不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