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景让她不由得想起那次与东方堂上山探药时,被大雨困在破屋里的一夜,水眸底有抹黯然;望著外头的雨势,心思不由得远扬。
自无意中救了东方堂的二嫂后,到现在己过了半个月。
那日,她一直等到秋雨将东方傲带来。在抱走曹紫韵前,东方傲慎重向她道谢。东方傲的容貌酷似东方堂,但他眼底的精锐却让人知悉他不是个容易对付之人,不似东方堂的温文和善。
但是,那个温和的男人却能令她躲他一年。
为了躲避东方堂,她放逐自己一年,著实也累了。
她打算返回乐山,就算会遇上东方堂,她也会明白告诉他,对他,她心己死,两人自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哇!这场大雨还真是来势汹汹。正午时,天气还晴朗得很,怎么才过了一个时辰就变天了!”
一男一女先后躲进破庙避雨,一踏进破庙里,瞧见里头已有人在,方才出声的姑娘先是一楞,接著主动释出善意攀谈。
“姑娘也在这躲雨吗?既是如此,应当不介意多我们两个吧?”
阮香吟隔著纱帽淡瞥了她一眼。这姑娘容貌清丽绝美,身著黄衫襦裙,看衣著质料,绝非寻常百姓,于是淡道:
“这间破庙非我所有,任何人都可以进来。”
黄杉姑娘并未被她淡漠的语气给吓著,反倒愈显得兴致勃勃,主动再问问:
“姑娘,是一个人吗?打算往哪儿去?”
这回阮香吟并未搭理她;对一个陌生人而言,这姑娘的问话显得太过热络了。
黄衫姑娘得不到她的回应,也不在意,唇角微扬,迳自落坐一隅,而一直未开口的男子则静默地伫立她身旁。
第6章(2)
黄杉姑娘静静打量坐在对面的姑娘一会,望了眼屋外未曾稍歇的雨势,叹了口气,忍不住又开口道:
“真是扫兴。原本听说神医东方堂在这兰县附近义诊,结果人没找到,反倒遇到这场雷雨。姑娘,你可曾听说过有关神医东方堂的事迹?”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寂。黄衫姑娘皱眉暗忖,这头戴纱帽的姑娘浑身散发出冰冷气息,还真是令人难以亲近;既然对方不理她,那她就迳自说个够好了。
“听说这位神医性情谦厚正宜,志在行医济世,足迹遍及大江南北,救人无数,深获百姓及当今圣上爱戴;但据说他这一年来在找寻他失踪的妻子,就不知道是哪位姑娘那么有福气,能与他共度一生。”
停顿了下,再看了眼依旧没有回应的人,不死心地再问:
“依姑娘所见,你觉得呢?”
阮香吟不堪其扰,实在不明白这黄杉姑娘难道看不出她的冷淡、不愿搭理吗?
“别人的事,与我无关。”
回了一句话淡漠的话。对方若是知趣,就不该再打扰她了。
她的话似乎令黄衫姑娘不甚满意,明眸微眯,绝美清丽的脸上微愠,双臂环胸,正欲再开口。
这时破庙外又出现了一男一女,男人撑著伞,扶著一个脸色苍白的姑娘走了进来。
“甜儿,忍著点。”
男人一踏进破庙里,先是收起伞,接著扶著面色苍白的姑娘坐在破旧的神桌前,这才朝三人客气有礼地道:
“不好意思,雨势实在太大,我们两人想在此避雨,若是打扰到三位,还请见谅。”
“这位公子,你太客气了,大家都是来此避雨,又何必分你我?姑娘,我说的可对?”
黄衫姑娘微笑地说,最后问向阮香吟,在见到她依旧淡漠不回应后,泄气地摇头暗叹。
浑身书卷昧的男人客气地问候完后,即回身照顾那名唤作甜儿的姑娘。
“这位姑娘是生病了吗?看来气色很差。”
黄杉姑娘似乎很爱管闲事,在得不到阮香吟善意的回应后,转向刚踏进破庙的两人。
“甜儿不是生病,她是……中了蛊毒。听说神医东方堂来到兰县,所以前来求医,哪知人还未找到,就遇上这场大雨。”男人面色担忧,不舍地注视怀中的人儿,坦白说道。
闻言,黄衫姑娘双目圆睁,直视著他怀里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似是强忍痛苦的人儿,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这位姑娘会遭人下蛊?”
这两人看来并非江湖中人,只是寻常百姓,怎会惹上这种歹毒之事?
男人叹了口气,娓娓道出事情的经过来,黄杉姑娘听得脸色大变。
原来这男人名唤江坤,与怀中的女子甜儿是青梅竹马;江坤是个穷夫子,两人虽彼此互订终身,无奈甜儿的爹嗜赌,竟将甜儿卖进青楼还赌债,迫使两人分离,这原是常听闻的悲剧,但骇人听闻的却是--青楼里的老鸨竟对她们下蛊,迫使她们屈服,甜儿就是其中之一,且还是江坤冒死进青楼才发现,于是趁青楼护院松懈不备时将人给救出。
“甜儿姑娘中的是什么蛊?”
黄杉姑娘脸色凝重地问。想不到竟有这种事发生,既然让她遇上了,就不可能不管。
“七日蛊,今天是第六天了。”
甜儿在江坤怀里睁开眼,痛苦得以双手压住腹部,额上不停地冒出冷汗。
“若是再找不到东方大夫,只怕甜儿……”
江坤一脸痛苦地望著怀中人,心疼地以袖管拭去她额上的冷汗。东方堂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若是这两天再找不到他,只怕甜儿就要香消玉殒。
“东方堂不会解蛊。”
一直静默听著三人对话的阮香吟平淡地吐出这句话来,心中明白这姑娘中的七日蛊虽不难解,却仍得费一番工夫。
此话一出,江坤脸色倏地刷白,双目大膛,望著头戴纱帽的姑娘。
“这位姑娘,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若是连一神医东方堂都不会解蛊,那普天之下,在这短短两日内,他又能求助于谁?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著心爱的人死在面前?
“自古以来,若非下蛊者本人,难解其蛊;东方堂只不过是名大夫,就算他医术再高超,不会解蛊并不奇怪。”
无视江坤惨白的脸色,阮香吟难得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而她的话犹如断了两人的生路。
“坤哥,我死不要紧,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甜儿强扯出一抹笑,安慰著脸色比她苍白的人,这种痛苦她只需要忍到明天就解脱了,她放心不下的人是他。
“不,你若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江坤一神色坚定地紧握住她的小手。
“你们不必那么快灰心,听说东方堂失踪的妻子擅长解蛊,若是能找到她,甜儿姑娘就有救了。我说的可对,姑娘?”
黄杉女子话是对著两人说,目光却看向阮香吟。
阮香吟心一凛,隔著纱帽回视黄衫女子的目光,不由得细细打量起她来了。
这姑娘有双聪慧的眼眸,形于外的自信神采加上绝美清丽的容貌,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子,从刚才一踏进破庙起,她的蓄意攀谈,让她无法不起怀疑--
她到底是谁?
江坤正欲细问,怀中人儿忽地惨叫出声,抱著肚子翻滚,腹中的蠕动加剧,加上啃噬她内肺的那股剧痛,一波比一波来得强烈,令她痛不欲生,恨不得自我了断,以求解脱。
“甜儿!”
江坤焦急不舍地大叫,黄杉姑娘突然脸色一沉,直视著阮香时;阮香吟倏地起身,缓步来到甜儿面前,对著江坤淡道:
“把耳朵捂住,若是忍受不住,马上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