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死了吗?
毓龄不免开始起了疑心。
可是若没死,那么眼前这一切又算什么?
“难道我是在作梦?”毓龄用手指掐了下自己的脸,还真的会痛,她的皮肤是有知觉的。“不是梦……”
之前她总是先认定自己已经死了,所以就算有什么奇怪或想不通的地方,也都可以自圆其说,认定是这里的规矩,不再去追根究柢,可是待的时间愈久,就愈觉得不对劲。
这个问题让毓龄很纠结,从早上到现在,想得头都晕了,最后决定自己来找答案,于是转身拿了披风,然后便悄悄地踏出寝房。
“求人不如求己……”因为她不像别人,身边有父母和亲戚朋友可以依靠,自然相当了解这个定律。
待毓龄系好披风的带子,脚上踩着绣花鞋,这还是她特地拜托两个婢女另外准备的,总算可以好好走路,不用担心跌倒。
因为一路上都没看到半个人影,毓龄便很自然地顺着长廊走下去,跟着四处乱晃,想说等看到有人再问路就好。
毓龄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居住的院落,心想这个地方还真大,而且跟那些古装戏里头,大户人家住的房子很像,有假山、流水,还有花园、凉亭,更能呼吸到沁冷冰凉的空气,感觉到空气进入肺部时的起伏。
如果死了就不需要呼吸空气了不是吗?
这个问题又让毓龄停下脚步思考。
就在这时,她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着短袄的奴才正拿着竹扫帚,专心地清扫地面,于是开口询问对方。
“请问一下……”毓龄不过说了四个字,就见那名奴才脸色大变,立即丢下竹扫帚,当场跪下来请罪。
奴才吓得声音不禁发抖。“福、福晋吉祥……奴才没看到福晋……”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她不太确定地问,先是“格格”,现在又是“福晋”,这两个称呼她真的确定自己曾在哪里听过。
“奴才马上去做事……”奴才嘴里迭声嚷着,然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见对方活像是遇到鬼似的,毓龄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毓龄只好又往前走,没走多远,同样的事又发生了。
“福晋……吉祥……”婢女把端在手上的茶壶都打翻了。
她担心地上前问道:“有没有烫到?”
婢女以为福晋又要动手打人了,吓得倒退两步。“奴婢没事……奴婢马上收拾干净……”说着,也顾不得会不会割到手,蹲下身子把碎片都捡了起来,然后惊慌失色地逃走了。
“欸……”毓龄才要开口叫住她,可是想到对方惊惧的表情,只得打消念头。“难道我就这么顾人怨?”记得身边认识的人都说她的个性很好相处,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她偏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于是,她决定再试一次看看。
第2章(2)
只不过接下来的发展,让毓龄不得不认为问题真的出在自己身上。
就见不管男男女女,每个人远远地见到她,不是装作没看见,故意绕其他路走,就是用一种戒慎恐惧的态度,朝她躬了下身,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毓龄试着跟他们说话。“等一下,我有些事要跟你们……”结果才起了个头,那些人跑得好像后面有狗在追。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视线所及,已经没看到半个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毓龄才垂下眼睑,苦笑一声,再怎么迟钝也能感受到自己是被人排挤的,这种滋味还真不好受。
才这么想,一个男性浑厚嗓音冷冷地响起——
“你在这里做什么?”
纳尔图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神情淡漠。
他听到奴才来报,说妻子在没有婢女的陪同之下,一个人在府里走动,所以出来看看她想做什么。
“纳尔图,我……”毓龄才说到这里,陡地打住了。
她看见刚刚那些跑得无影无踪的男男女女全都站在纳尔图的身后,而且都用一种疏远的眼神瞪着自己,教她有种很强烈的感觉,那些人和纳尔图才是一国的,而她是被孤立,是不受欢迎的人物。
“为什么离开寝房?伺候你的婢女呢?”纳尔图用没有感情的口吻问道。
“我只是看天气很好,所以出来走一走……”毓龄眼眶有些热热的,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没什么,反正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不要为这种事情觉得难过……
“快点回房去!”若是受了风寒,或者伤势加重了,岳父又会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他的女儿。
听见纳尔图用这么冷淡的命令口气说话,让毓龄畏缩一下,也不想继续待在这儿惹人嫌。“我也想回去,不过不记得路,可以告诉我怎么走吗?”
闻言,纳尔图定定地瞅着向来说话就颐指气使的妻子,居然会用这么有礼的口吻跟他说话,脸色更冷了。
不记得路?这又是什么把戏?
“我来带路吧。”纳尔图两手背在身后,面容冷峻地向她走去,不管这女人想玩什么花样,他都不会相信她。
她情绪低落地点了下头。“谢谢。”
“你说什么?”纳尔图脸上有着明显的错愕,怎么也无法相信“谢谢”这个字眼会从妻子口中说出来。
“没说什么。”毓龄不许自己哭,但是打从张开眼睛那一刻,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想要保持乐观的那份心情已经快崩溃了。
他狐疑地觑着荡漾泪光的美目,还有虚弱无力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平日的她,墨黑的瞳眸又望向毓龄随意披散在脑后的青丝,成亲三年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妻子衣衫不整地步出寝房。
“往这边走。”纳尔图开口引导她。
毓龄就算没有抬头,也可以感觉到射在头顶上的两道视线,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
一直以来她都是很坚强的,遇到困难或挫折,也会把眼泪擦一擦,不肯轻易放弃,可是只要是人都会有软弱的时候,就像现在。
毓龄垂头丧气地看着地上,一步步地跟着身旁的高大男人往前走,可是愈想愈不甘心,就算被人排挤,都没有人喜欢她,她也要知道原因。
就在纳尔图带着毓龄回到居住的院落,两名婢女正急着到处找人,见主子回来了,总算放下心来。
“你头上的伤刚好,不要到处走动,要出去散步,也得等天气暖和一点再说。”话一说完,纳尔图马上作势要走,连片刻都不想多待。
她憋不住了,实在不吐不快。“请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纳尔图不得不把身躯旋过来面对她,对妻子的口气和用字遣词有几分困惑。
“要跟我说什么?”
“我们进去再说。”毓龄态度异常坚定,率先推门进屋了。
两名婢女先是面面相觑,不过也懂得自保,她们可是很了解主子的性子,发起脾气来,身边的人第一个遭殃。
“奴婢去沏茶。”还是先别进去。
而当房门又轻轻地关上,屋里就只有毓龄和纳尔图两个人。
“要跟我说什么?”纳尔图心里有了底,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所以习惯性地竖起保护墙,好不被妻子的言语所伤。
毓龄也挺直背脊,无奈地问:“我哪里做错了吗?”
“什么意思?”听妻子这么质问,他还反应不过来。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错了?”毓龄真的是满腹委屈。“就算真的有错,可以直接告诉我,要是我不对的话,也会想办法改的,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学生,居然叫其他人不要接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