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除了真儿之外,她从来不以为还有谁能这般看重她,怎知道眼前这个病得昏茫茫的呆子,就算舍了命,也要护住她的清白。
但她是个青楼女子,哪里还有什么清白,可偏他傻,直说只要是她不愿意的就不成。
“不行……不行伤她!”
她心里絮叨着,耳里还是不停地窜进他喃喃的声音--
“虽然她是青楼里头的姑娘家……可只要是她不答应的……就不行……”
几句话,再次从他的口中呢喃而出,她听得明白仔细。
那一字一句,冷不防地撞入了她的心坎里。
凝眸望着他,她编贝皓齿猛地咬啮着红唇,模样似是在做什么决定。
伸手,再抚向他冰冷的身子,她带着热度的手一碰着了他,失去意识的他便逸出了一记满足的轻叹,仿佛舒服了许多。
那些恶人不肯帮忙,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死在她面前。
别说他那一心的护卫,就是冲着解慕真的千叮万嘱,也是不行啊!
于是她心一横,玉手蓦地从他脸上收回,然后抬至胸口,一边抖着一边缓缓地挑开了衣领上的盘扣。
这男人值得她这样救他一命的。
褪去了衣裳,她缓缓地在他的身侧躺了下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扬手一张,便将他冰冷的身子给环抱起来。
耳边听着他渐渐缓去的呻吟,云敛裳其实也不真的知道这么做是否有用,但能够助得一分是一分,但愿他命不该绝,能够躲过这次的劫难。
这样的男人傻虽傻,可也不失是个好人啊!
往日早已乏人问津的地方,又开始车水马龙了起来。
抬眼,望着眼前进进出出的人儿,多少也见得着厅里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看来,这会儿何府真是用了心、倾了力地在筹办这次与炎府的联姻。
不但如此,那消息只怕早已让何夫人用明里、暗里的手段,兜弄着附近几个城里的富家大贾都已知晓。
这世间的人,大多拜高踩低,何夫人如此铤而走险,图的也就是如今何家的咸鱼翻身吧!
解慕真冷冷地一扬笑,她待在炎家这么多年,看多了这种世态炎凉,何家想得意,怕也是得意不了多久吧!
就算何家真能靠着炎家卷土重来,但她是万万不可能容忍他们太久的,新仇加旧恨,就算她原本有心想要淡忘他们过去的错待,如今也是不能了。
举步,正要往前走去,却被人蓦地扯住了衣袖。
她猛一回头,撞进的却是他那一抹令她今生难忘的眸子。
几日的分离,她才识得了相思,如今相思得偿,却什么也不能说,因为她的决定还心系着两位挚友的生命啊!
所以只能这般静静地望着他,然后缓缓地举步,准备离开。
反正,今日他既出现在这,她是入不得何府的,不如明日择时再来。
在两人错身而过的那一刻,炎妙槐突然伸手,扯住了她,冷然问道:“你后悔吗?”
他的声音虽冷,但幽然的眸中却闪着一抹热切,仿佛只要她说一声,饶是肝脑涂地,他也在所不惜。
“不悔!”
她没有后悔的余地,因为无论她想尽了办法,还是找不着他们将人藏在哪儿,所以怎么能后悔。
“你……”虽然早知道她会这么说,可是炎妙槐胸臆中的怒气还是熊熊地被燃起。
她的不悔是折了他的骄傲,可就算是这样,瞧着她那清瘦许多的身躯,他却依旧心疼。
可恶的女人!
救不了人便要不到她的后悔,就算要以成亲为幌子,才能换得她的后悔,他也甘愿。
于是他冷冷地开口说道:“如你所愿,我不日便会迎娶何风月为妻。”
“谢谢你。”
虽然一切皆为她自己所求,可是一旦成了真,她的心却宛若刀刺一般的疼。
强掩下心中骤起的疼,更逼回了几乎要夺眶的雾气,解慕真的菱唇勾起了一抹清淡的笑容。
在深深地瞧了他一眼后,她不语地转身离去。
炎妙槐气极,冲着她那纤弱的身姿,怒气腾腾的问道:“他们对你而言当真如此重要?”
尽管依然一心为她着想,可是当她亲手送上休书之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地怨。
怨她不能相信他便罢,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将江远仙和云敛裳瞧得比他还要重要,她难道忘了,他可是她一辈子的良人。
他承认因为这点,他的确是吃醋了,而且这醋还酸得呛人。
步履一顿,她淡淡地说道:“自然重要!”
对她来说,这两人便是手足,她又怎可能眼睁睁地瞧着自个的手足为她受累至此。
“甚至比我还重要吗?”他咬牙问道,显然非得要得到她一个说法。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虽然答案早就在她的心里。
她虽然立誓要救出他们,可是她早在接下休书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定远远地守着他,守着他们过往的记悟,过上这一辈子了。
可是这点,她想再也没有必要告诉他了。
再爱,她也无法眼睁睁地瞧着好友们死去,所以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今日得再见一面,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若是还有往后,她定会倾尽心力去弥补他,只盼还有往后呵!
夜深人静。
解慕真站在屋前小小的院子里,瞧着那几棵结着桃李的果树,不自禁几步上前,伸手摘了那仍旧青涩的果子,放进口中轻咬了一口。
酸涩的滋味一入口,她便再也忍不住落下眼泪。
“明知果子酸,还非得要入口,你这不是自虐吗?”
突如其来的声响,惹得解慕真蓦地回头,便见她一向视为兄长的缪成载此刻正怡然地走了过来。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既然打算离开炎家,她便没同任何人联络,就是怕听到任何她不敢听闻的消息,索性默默离去,以至于连告别都不曾,就连暂时栖身之处也选得较为偏静,就是不想被轻易找到。
她想她的绝然离去,定会换得靖安与缪大哥的怒气,但没想到再见到大哥,他却漾着与从前同样宠溺的笑容,一走近她,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疼爱之情并无任何转变。
“傻丫头,这阵子过得可好?”
她唇儿弯起,虽然漾起了一抹集笑,可眼泪却是兜在眸子里头转着。
她努力地想要逼回泪意,可是谁知缪成载却是大手一捞,便将她捞入了厚实的怀中。
“你又何苦这样自苦呢?”
说起眼前这个和家里那个,缪成载还真是忍不住想要摇摇头。
明明就不需要弄到这个地步的,偏偏全都僵了。
第9章(2)
“大哥,明儿个炎家就要迎进新嫁娘了,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我能眼睁睁地瞧着你只身涉险吗?”他没好气的说道。
“你知道?!”闻言,她诘然问道。
她以为自己的盘算连炎妙槐这只狐狸都能瞒得过,其他人自然也是瞒得过,没想到却没瞒得过大哥。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向来便想有个家,虽然炎妙槐初时对你并不好,可是你早已认定那儿是你安身立命一辈子的地方,若非为人所迫,你又怎可能轻易下堂求去。”
其实,不只他知道,就连炎妙槐也清清楚楚她身在何方。
所以如今他身在这儿,自然便是受人之托了。
他虽然不知道炎妙槐在搞什么鬼,连自己真心疼爱的女人也要托付于人,但是做了几年的兄弟,只要一个眼神,他便知道炎妙槐对自家妹子的心意,自始至终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