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向阳闻言微愣,不禁嘴角轻勾。
“我不过是丢了样东西,去找找罢了。”他所言非假,送她回府之后,他随即回到御沟旁,寻找他充当暗器的翠玉珠,可惜天色渐暗,他只找到了一颗。
“你不是去找上官凛吗?”
他垂眸不语,犹穆着要不要将凛儿潜伏在夏侯戴身旁的事告诉她,可寻思片刻,还是决定什么都别说,别拉她蹬进这浑水里。
“为什么你能够忍受她认贼作主?”庞月恩完全无法接受这一点!“世伯苦心栽培她,却得到她今天的背叛”
“不是这样的。”他不禁叹口气。
“不然是怎样?”
“……那不关小姐的事。”在她不知道状况之下,都能够因为这事如此生恼,若将他的复仇大计都告诉她。天晓得她会傻得干下什么事?
为了她好,还是别让她知道。
闻言。庞月恩直瞪看池面,突地瞥见池面落下一滴水,引起阵阵涟漪,接着一滴、两滴、三滴,春满池面恍若下起雨,摇灵的水面倒映着她忍着啜泣的哀伤神情,她秀眉紧皱,剔亮泪珠不断从润亮通红的星眸坠落。
不关她的事……干吗这么说?干吗用这么冷淡的口吻划开他们的距离?不让她喜欢,就连让她帮忙都不肯?
“小姐,该起身了。”里头好半晌没回应,上官向阳不禁再次催促,就怕寒气伤着她,到时候不知道她又要休养多久才能康复。
“我——”她带看浓浓鼻音,话未完,突地听见东侧围墙外有阵骚动,“该不会是厨房出了什么事吧?”她低喃。
庞府的厨房和春满池只一墙相隔,此刻是用膳时间,厨房正热闹着,突地传出惊呼声,八成是有人在厨房里受伤了。
上官向阳听了一会,不禁苦笑自己早已不是总管之职,就算厨房出了乱子,也不关他的事,正要再催促庞月思赶紧起身,却突地听见有人高声喊——
“动作快!少夫人烫着了!”
倏地,上官向阳像支绷紧弦的箭矢,倏地奔离篱门,越过高墙,消失不见。
春满池里只剩下呆若木鸡的庞月恩,清楚感受到他似风迅捷刮离的脚步。
看来,她远远比不上他心爱的凝小姐呢……呵,差真多。
为何她爱个人却爱得如此狼狈?抢过卖身契、搬出各式说辞,只不过是要他留下,不愿他身如浮萍地四处飘荡,更不要他远离到她触摸不到的地方,而他,似乎压根不懂她的心思。
怎么会这样呢?
她幽然叹声,灼烫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无论琴棋书画、针莆女红,甚至是做糕饼都难不倒上官凝,为了让相公庞祖恩开心,她特地下厨,却不甚被蒸笼的蒸气给烫伤了手。
而第一时间护在她身旁的,是上官向阳。当替众人的面,他牵起她的手上药,这消息传进庞祖恩耳里,心里可是不痛快得紧。
“大哥,谁惹你了?脸臭得吓人,不怕吓着你的小娘子?”用过晚膳后,庞月恩特地到庞府东方的进德楼探视烫伤的上官凝聊了几句,便转到主厅后方的书房找大哥。
“还不是你养的狗。”庞祖恩自桌案抬眼冷哼,俊尔的面容绷得很紧。
“大哥,你是想找我吵架吗?”坐在他身旁的庞月恩顿时冷冷地瞪他。
“管好你的人,免得惹恼我。”庞家三兄妹感情向来很好,就算心中不悦,也不会在当下把气氛搞得很僵。
“大嫂以往是向阳的主子,主子受伤,他担心有什么不对?这代表他忠心耿耿啊”早猜到大哥肯定会因为这件事动怒,所以她晚上才特地过来调解的。
“可他的忠心耿耿惹恼了我,别忘了。凝儿已经是我的妻子,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替她上药,把我置于何地?”两家互有往来,他对上官向阳当然不陌生,从以前他就极厌恶他前前后后跟看凝儿,没想到凝儿出阁之后,他还是一样跟,要他怎能不气?
“他没心眼,不过是习!质护着大嫂。”
“那么,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习惯把心神放在你身上?”收起账簿后,庞祖恩严肃地瞅着她。“他是木头,是个笨蛋,话不挑明,他不会懂。”
她挑得还不够明吗?庞月恩在心里苦笑,表面上却佯装不在意。“上官家养了他快二十年,才有今日的忠心耿耿,我和他不过是几日的感情,哪可能培养出那么深厚的情谊?”
“难不成你要等他二十年?”小妹对上官向阳的心意,庞府上上下下皆知,只有那块木头六感皆失,浑然不觉。
“大哥,我今天要跟你聊的不是我的事,而是建议,你要不要干脆早点带大嫂回淮南坐镇?”庞月恩赶紧转移话题,省得大哥打破砂锅问到底。
庞府所拥有的几座矿都集中在淮南一带。而矿区向来是由大哥掌管,一年至少有七八个月以上都待在淮南,这阵子是因为迎妻,所以待得久了点,为了杜绝任何后患,提早离开是个好法子。
“我账簿还没弄好。”
“交给邢老吧。”她建议。
庞祖恩挑起浓眉,似笑非笑。“看来,你也打算有所行动了?”小妹也等不及了吗?
“随你怎么想喔。”她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对了,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他瞅着小妹泛红的眼问。
“有吗?我只是有点累。”她扮了个鬼脸,扬起笑答,只有自己知道,刚刚为了那木头,她流下多少伤心的眼泪。
“累了就早点回房歇息吧。”
“嗯。”希望这一步,真能让他把注意力只放在她身上……
回到琅筑阁,庞月恩斥退了小云儿,无力地躺在床上,浑身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一闭上眼,泪水又自动滚落。
她什么都不再想,反正为那人流泪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但今天她觉得特别受伤,像是被他拒于千里之外。不管她怎么想耍贴近,他总是冷冷将她推开,而且推得好远好远……
半梦半醒间,恍若有人为她拭去泪,接着一只大手轻抚上她的额头,欲抽离时,她赶忙抓住。
这感觉,就像她年幼时,若是不经意又病着了,向阳总是会假借带凝儿探望她的名义,一并入房看她,那时他也会这样轻抚着她的额,担忧地说:“怎么又病了?”
那时候的他,好温柔。好在乎她,她好喜欢、好喜欢他,甚至曾经主动跟世伯提起,央求让他到庞府陪她一道长大,可惜世伯不允,直说待他们长大若能结成连理就好。
可,他根本不理她,哪来的结成连理?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就要世伯替两人订亲,写下订亲契,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他绑在身边一辈子。
可若他不喜欢她,绑得再紧,又有什么用?
“怎么哭了?”
耳边听见有人呢喃,那嗓音像极了每回那人瞧见她哭时的不知所措,庞月思想张开眼,可是眼皮好沉,张不开。
“小云儿,去替小姐煎药吧,她又染上风寒了。”又是那嘻满担忧的沉嗓,像阵煦柔微风,刮进她的心坎。
“嗯,我马上去。”小云儿撩着裙摆,急忙离开。
房内,上官向阳就坐在床畔,厚实大手被庞月恩抓着不放,她的啜泣声更是令他不忍离去。
“怎么哭得这么伤心?”他不由得轻问。
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会突地哭成这样?是因为病了的关系吗?哭得他心都揪疼了。
她今晚在春满池泡了那么久,他觉得不妥,于是特地在回房之前再拐到她房里探视她,果真如他猜测的,真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