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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年前,就因了一枚烤白薯,清凤太子爱上了小宫女阿童,然后,越爱越浓,越陷越深,终至刻骨铭心。

  玄清凤说完,便潇洒地挥挥袖子,将接下来该理该办的一团琐事全丢给了范雷霆、文无瑕两人,兀自欢欢喜喜地回转寝殿,找他的亲亲小阿童去了。

  却没料到,迎接他的却是阮阿童消失的晴天霹雳!

  “皇上,臣罪该万死啊!臣不该让阿童姑娘知道她寿元已不到半年,许是撑不到明年初春桃花开了,那帖药、那帖药……”



  “皇上,奴婢该死,阿童姊姊说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到御花园走走,不许任何人跟,结果、结果她就不见了!”

  太医宫女太监全跪伏在他面前哭成了一团。

  玄清凤挺拔的身形一动也不动,清艳俊容刹那间褪成了一片死寂的灰白。

  然后,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阿童……离开我了……”他胸口寒地一窒,一股咸腥感顿时涌上喉头,下一刻,他呕出了一大口触目惊心的鲜血,整个人直直倒了下去。

  “皇上--”



  第12章(2)

  五个月后,已是深秋。

  当枝桠上第一片叶子被染黄的时候,阮阿童就已经来到了先太后娘娘的家乡郎庄。

  听说,当地父老们至今仍津津乐道着,关于他们小小水乡郎庄可也是有幸孕育出了一位德容兼备、仁爱无双的皇后娘娘呢!

  那位温柔美好善良的皇后娘娘,便是当朝清皇陛下玄清凤的亲生母后,也是当年在皇宫里,先她之前,一心一意,深爱眷顾地守护着他的伟大女子。

  阮阿童很喜欢先太后娘娘,更是发自内心由衷地感动、感谢着她生下了玄清凤——她心爱的男人。

  当年,先太后娘娘临终前曾经托付她要好好随侍照顾清皇,虽然她如今注定只能辜负了所托。

  阮阿童眼眶不争气地湿热了起来,匆匆用袖于拭去,生怕教人给看见了。

  五个月前,她知道自己仅剩半年寿元,实在万般不忍让他亲眼目送她死去,所以只好偷偷离开皇宫。

  她本以为自己很向往这样天大地大的自由,也以为自己终于会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可是离开皇宫越远,她的心就越发撕扯着地痛。

  她开始疯狂地想念起清皇,想到痛彻心扉,心如刀割……

  后来,她便想走到一个除了皇宫外,可以感觉到他最近的地方。

  于是,她想到他的母亲是在这儿长大的,所以他身上有一半的根和血缘,也是自这郎庄起始。

  如果能在这里死去,那她会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阮阿童自那日起,在这儿租赁下一间小宅子,门前有花有树,屋后是波光荡漾款款流过的碧河。

  她在这儿住着,什么都不做,就是想念着他。“阿童姑娘,今儿又来给桂花树浇水啦?”

  白发苍苍却精神奕奕的刘家老奶奶是先太后娘娘旧居的老邻居,这些时日来,早对这个几乎能天天见着面的清瘦小姑娘极为熟稳。

  “刘奶奶晨安。”阮阿童苍白小脸涌现一抹酡红,尽管已是多次被瞧见,那抟着枣木水桶的双手依然局促得像没了放处。

  明明是理直气壮的由头,可她偏就是心虚,生怕给人察觉出了个中心意。

  会来给先太后娘娘故居门前的这两株桂花树浇水看顾,开始只是个意外。

  她那一日终于找到这儿时,便见这处典雅却颇见年岁的老宅子,早因故人芳踪杳去而大门深锁,虽说年年宫里都会派人来维修这处先太后娘娘小时候曾住过的旧居,以保完好如常,可墙色虽新,门前的两株桂花树却枝叶苍苍,枯黄调落了不少。

  她忽然想起,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皇上的寝毁从来不摆放其他托紫嫣红的奇花异草,永远是这南方进贡的桂花,不管日里夜里,醒着梦着,都能嗅着这清甜泌幽的温柔香气。

  原来这一番念想,是来自母亲故乡故居的桂花香。

  她离开前,寝殿里的桂花开得正盛,叶色新斩,花香袭人,可郎庄旧居的这两株桂花树,却已僬悴了。

  那一日,她轻轻抚摸着桂花树,也不知怎的掉泪得厉害。

  然后自那日起,她便天天到碧河边提水,走上一大段路来这儿替桂花树浇水、修剪枝叶,细细换土、添花肥。

  郎庄很小,她一个眼生的小姑娘本就已惹得人相问了一巡,见她天天来浇水,又被这邻里老人儿“侦问”了个遍,后来知道她只因不忍见桂花树调零,这才费事悉心照护,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阮阿童有些气喘吁吁、明显吃力地将那一木桶水放下,雪白细瘦得几乎可见青色血管的小手持着葫芦瓢子,舀起了一瓢清澈中带着抹碧绿藻色的河水,轻轻地浇入土内,一次一些些,好教泥土可以缓缓沁湿、吸收。

  两株桂花树都浇过了后,木桶里的碧河水剩下不多,却还是足够她打湿了帕子,拧干着细细替桂花叶擦拭一番。

  一次一片,她总能在这儿一擦便是两、三个时辰过去,清秀脸庞沉静而温柔,眉眼透着深深的有所思,唇畔也总是浮着浅浅的微笑。

  在这样宁静恬然的时光,总是能令人回想起那极想念的人,或是些很幸福的事。

  像是,六岁那年,她在烤完白薯后的第二份差使,便是负责照顾太子寝殿里的桂花盆栽。

  像是,她及笄的前一晚,他在睡着的她发发边簪上了一枝小小的桂花,那细细枝芽上带着一片嫩绿的叶子,却是生着两朵雪白带奶黄的甜香花瓣。明明是桂,他偏要说是莲,还是“并蒂莲”。

  她的眼神因回忆而温柔,苍白的倦容也像是在微微发光。

  能在这里住着,想着他,为他做完这最后的一件事再死去,她这一生便也觉得无甚遗憾了。

  也许唯一遗憾的,就是十二年真的太短、太短了。

  “人果然是贪心的呀……”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底的幸福光芒褪去了不少,执着湿帕子的手指感到一阵熟悉的冰冷麻痹感。

  阮阿童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趁着这手脚还勉强听自己使唤的时候,能做一日便是一日。

  不若来时虽提得重手却欢喜盈胸,当她提着空了的木桶归去时,心和脚步变得沉重缓慢。

  又一阵带着寒意的微风吹过,她拢紧身上的披风,裹住日渐消瘦单薄畏冷的身子。

  这些时日,她的精神还好,可身体却明显感觉到日日被掏空了般,空荡荡的,也时时晕眩……

  幸好他没有看见这一切。

  “阮阿童,你做得很好,很对,只要时日久了,皇上伤心过后也就能稍稍释怀遗忘了。”她抑下黯然垂泪的冲动,努力不去理会那渐渐鼻酸、心酸上来的疼,轻声为自己鼓励道。

  “又在冤枉朕。”

  她低垂的头没有抬起,整个人却早已僵住了。

  唉,陆太医忘了跟她提醒,这病到最后连幻听症候也会出现。

  “朕说过绝不会让你死,你还想在这儿装死到什么时候?”那个慵懒好听的声音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地轻颤了起来。

  清、清皇?真是他吗?

  阮阿童脑际嗡嗡乱响,这下再无疑惑地抬起头来,下一瞬间,清澈双眸泪雾迷蒙。

  修长挺拔,灼灼风华,清贵雅致,清艳无双……

  他还是他,可……却怎么瘦得厉害,雪白长袍穿在他身上竟显得有些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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