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免纠葛不清,她不仅不能再待在裕子家,看来乐园的工作也得辞去了。
可这么一来,她能去哪里?哪里才是让他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突然,她想起稍早在筑地车站前巧遇的沟日诚,他是她眼前唯一可投靠且信任的人了,尽管一直以来她都不愿麻烦他,可在如今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也只好妥协了。
拿出手机,她找到了沟日诚的电话,毅然按下拨号键。
“沟日叔叔,是我……”美雨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我……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晴男为自己没立刻上前跟美雨要个答案而懊悔,他一向是个行动派,不管什么事都是先做再说。唯独遇上跟美雨相关的事,他就变得战战兢兢。
他多想催眠自己,让自己相信那只是寻常的巧合及再平常不过的交际,但美雨跟沟日诚那看似生疏却又微妙的互动,确实让他充满疑虑。
裕子走进办公室,见到熟悉人影时微微一怔。
“怎么来了?”她疑惑地看着一脸失神的他,“不是说要跟美雨去看夜景?”
晴男浓眉纠皱,不发一语。
见状,她暗觉不妙。“发生什么事了?”她走向他,在桌前停下,“你的表情看起来挺可怕的……”
他眉心一拧,神情凝重的问:“裕子,自那天拍照之后,沟日先生跟你打听过美雨的事吗?”
裕子一怔,然后摇摇头。“他是有当面询问过美雨,是否有继续跟他合作的意愿,但事后并没向我打听什么。”
“美雨拒绝他了,不是吗?”
“嗯,非常果断的拒绝了。”裕子狐疑的睇着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第8章(2)
“我……刚才看见了……”晴男沉痛地说。
他凝肃的表情及沉重的声线,教裕子心头一震。
她不解地问:“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沟日诚出现在筑地车站前,而且跟美雨有互动,他们看起来似乎是熟识的。”
裕子陡地一惊。她知道晴男所谓的“熟识”指的是什么,但怎么可能呢?
“他们合作过,沟日先生应该只是碰巧经过吧。”她蹙眉一笑,尽可能安慰看来失落郁闷到极点的他。
“裕子,我不会看错,他们比你我想象的还要熟稔。”他眉心纠结,眉间出现纹路,“沟日先生还搭了她的肩……”
她沉默两秒,“沟日先生的年纪够当美雨爸爸了,会不会只是……哎唷,你别胡思乱想啦。”
“你一定觉得我小心眼又多疑吧?”
她很想点头答是,但看见他一脸抑郁愁闷,又实在于心不忍。
“与其在这里发愁,还不如直接问她。”裕子在桌面轻拍两下,带着催促意味道:“现在就去问她,别呆坐在这儿。”
听了裕子的建议后,晴男立刻驱车前往骏河台,但按了许久的门铃,屋里却仍一片静寂。他试着拨打美雨的手机,得到的讯息是她已经关机。
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这股焦虑不安从何而来。他向来是个冷静从容的人,此刻竟也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下了楼,他走向警卫欲询问。
“木岛先生,你好。”守卫对他并不陌生,这阵子他经常在这儿出入。
“请问住在井上小姐家的那位本居小姐回来了吗?”
警卫一愣,“那位小姐啊……她离开了呀。有辆车来接她,她已经把行李跟家当都搬走了。”
晴男瞠瞪着双眼,目光一凛,“什么?”
“木岛先生你……你不知道吗?”警卫见他一脸震惊,嗫嚅地说道:“我问她去哪里,她说你已经帮她找到住处。所以她……她……你真的不知道?”
他木然的杵在原地,有一段时间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处在一个静寂无声、教人胆颤的世界里,直到警卫又叫了他--
“木岛先生,你没事吧?”
他慢慢回过神来,脸上面无表情。“我很好。”他转身走出去,回到停在对街的车上,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裕子。
“裕子……她走了。”
“什么?”
美雨上沟日诚派来的车,直接到他介于多摩川园跟田园调布间的住家。
沟日家位于一个幽静的小区里,房子都是独门独户的洋房,家家皆有庭院及车库,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白领阶级买得起的房子。
她到的时候,沟日诚已经亲自在门口等她,见车子到达,他一个箭步上前帮她打开车门。
“沟日叔叔,很抱歉,麻烦你了……”美雨一下车立刻向他致歉。
他蹙眉一笑,“孩子,我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
“我会尽快找到地方搬家,请你--”
“美雨,”他打断了她,“你是阿东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所以千万别跟我客气。”
“沟日叔叔,我……我不是故意要麻烦你,但你是我唯一想得到的人了。”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沟日诚温柔的笑道,轻拍她肩膀,“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美雨一愣。打个商量?他要跟她商量什么?
他深深注视着她,像个父亲般慈祥,“如果我什么都不问,你能安心的在这儿住下来吗?”
她微微瞪大双眼,惊疑又感激的看着他。
“这么大的房子就我一个人住,其实也怪寂寞的。”他语带央求地表示,“你随时要离开都行,但不必急,好吗?”
“沟日叔叔,你……你真的没必要为我做这些……”美雨感到相当的歉疚。过去她一直拒绝与他接触,对他的态度也稍嫌冷淡,但他却不计前嫌的收留了她。
“这是我一直想做的,孩子。”沟日诚眼里满是慈爱,“来,我们进屋吧。”
开车去骏河台接美雨的是摄影工作室的助手,在沟日诚带着美雨参观他的宅子时,助手已将她的行李搬进屋内。
诚如他所说,他的房子很大,光是玄关就几乎是一般家庭的客厅大小。
走进客厅,柜上、墙上都摆着他的摄影作品,而其中有不少作品的模特儿正是她父亲。
照片中的父亲对她来说很陌生,尤其是早些年前的他。她的成长过程中有很长一段时问对父亲的印象模糊到极点,甚至有一两年的时间,她还曾以为来学校接她的舅父就是爸爸。
照片中,父亲偶尔笑得灿烂,偶尔眉头深锁,偶尔扮扮鬼脸……但不管他是什么表情,都看得出非常幸福快乐。
她想,母亲就是因为这样才选择成全他吧。
“觉不觉得你跟令尊有几分相似?”沟日诚深深凝视着照片中的她父亲,眼底尽是深浓的爱恋及想念,他的眼眶微微湿润,声音也有点哽咽。
美雨感觉得到,即使她父亲已经过世,这个男人还是深爱着他。
客厅的某个角落里,有个精致的小神龛,供奉的是她父亲的牌位。她本能的走向它,然后双手合十敬拜。
沟日诚走到她身后说:“美雨,你应该带着令堂的牌位吧?”
她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给了她一记浅浅的、温柔的微笑,“把令堂的牌位也放上去吧。”
美雨身子一震。把母亲的牌位也放上去?这是他家,而且他似乎每天都会给她父亲供饭上香,要是她把母亲的牌位也摆上去,不就表示他以后也要向她母亲……
“沟日叔叔,这是你家,我想--”
“这是令堂应得的。”沟日诚眼里闪着泪光,感性地说者,“从前她委屈自己成全我跟阿东,现在她不应该再受委屈了……我想阿东也会这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