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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我也不确定。”

  “没有人来寻我们吗?”

  “可能太偏僻了,他们寻不着吧?又或者——”她蓦地顿住,眉宇收拢。

  “怎、怎么了?!他微微咳嗽。



  她沉默片刻,怅然扬嗓。“这枝箭是承熙的,箭簇这个星芒标记是曹氏家纹。!

  他挑眉。“所以这是曹承熙专用的箭?”

  “嗯。”

  “他为何要……这箭,是针对我或是针对你?”

  真雅一凛,心乱如麻。这问题,她已经暗暗思索两日了,却未能有定论,她不信承熙会背叛自己,但若不是军队里理有伏兵,里应外合,当时不可能那样乱成一片。

  她一直以为,她的人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尤其是承熙,丹心可鉴。



  但是否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了?那些与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究竞有多少对她怀抱着异心?他们被谁收买了?希蕊王后吗?

  “你怀疑他吗?”无名似是看透她的思绪。

  她黯然摇头。“我不该怀疑的。”若是连承熙她都不能相信,那这世上,还有谁能尽信?

  又或者,承熙只是嫉妒,嫉妒这段时日她与无名太过亲近,她看得出来,他对无名很是忌惮。

  是因为妒意,才促使他射出那枝不该射的箭吗?

  真雅淡淡沉吟。“我想这其中必有误会。”

  “是吗?”无名冷哼,换个姿势,一时牵动伤口,痛得眼角抽动。“将成王的人怎能说这种话?身为王者,该当对臣下永远抱持怀疑之心。”

  她震颤地望他。

  “我说错了吗?”他撇撇嘴。“若是什么人都不相信,那是暴君;若是每个人都相信,那是昏君。所谓的明君,该是能分辨得出何人可信、何人不可信,即便是在信任当中,亦不忘心存怀疑,无论何时,都不能被私情蒙蔽双眼。”

  他说的有理,犀利透彻,一针见血,但要她怀疑承熙?

  真雅暗自深呼吸,转开话题。“你昏睡了两日,一定饿了吧?洞外溪涧里有鱼,我抓来烤给你吃吧。”

  “公主抓鱼?”他兴味。“你会?”

  “别小瞧我。”她横晚他。“连这点求生的本事都不会,怎么在军中生存?”

  半个时辰后,她不仅抓了鱼、烤了鱼,还摘来十数枚山果,成果丰硕。

  他新奇地望她。

  “怎样?佩服吧?”她颇得意。

  他笑了,赞道:“堂堂公主,捕鱼本领不输山野匹夫,在下的确佩服,只不过这烧烤的本领就不怎么样了,瞧这鱼,都烤焦了。”

  “你懂什么?这鱼皮就要焦点才好吃,你瞧,剥开皮后,鱼肉嫩度岂不正好?尝尝!”

  他依言咬了口鱼肉,果然滋味鲜美。“这鱼真好吃,这让我想起了在沙漠的那段日子。”

  “沙漠?”她眼眸一亮。“你去过吗?”

  “不仅去过,还在那儿住了两、三年。你也知沙漠没什么好东西吃,我从小嗜吃鱼,偏偏沙漠最缺的就是水,可馋死我了。有次一队西域商旅带来鱼干下酒,我为了想尝尝那鱼干,被迫喝了两杯酒,当晚就起了疹子,痒得难以入眠,隔天整张脸红通通,还被那

  些商人笑呢!”

  说起当时模事,无名显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她好奇地望他。“听来你好像很喜欢沙漠的生活?”

  “是挺喜欢的,除了没有鱼吃,每日都有新鲜事,都能从各国商旅口中听见不同的见闻。对了,有一日……”

  他兴致勃勃地与她分享沙漠生活的趣事,那儿的风土人情、那儿的浩瀚无垠、那儿的快乐,以及深夜独自立于沙丘时,忽然来袭的苍凉。

  他说了很久,仿佛忘了自己伤口的疼痛。

  她向往地听着,在他的故事里,没提到一句师父,她猜想或许那时候他没跟师父同住一起,也或许是他刻意不在她面前提起。

  “……哪天,我带你去沙漠瞧瞧吧!”他天外飞来一句。

  她怔了征。“我?去沙漠?”

  “你没去过吧?不想去见识吗?”

  怎会不想?她当然想!

  小时候,德宣太子曾告诉他们一群弟你许多关于西域诸国的趣闻,那都是他辗转从商团口中听来的,有一回,他甚至领着德芬偷偷随着商团走了一程,直至希林边境。那次偷溜出宫,在宫里掀起惊涛骇浪,父王因此震怒,罚太子禁闭三个月。

  可那三个月,却是他们兄弟姊妹最亲近、感情最融洽的时候,大伙儿都挤到东宫听德宣说故事,日日流连忘返。

  那段童稚岁月,已去得好远好远了,之后德宣遭诬陷谋逆,仰药自尽,所有太子党羽一概伏诛。

  童年从此不再,而她的手足们,死的死、决裂的决裂,各自步上了相背离的道路。

  德芬、开阳,还有她,他们都变了,直至某个人成王的那天,他们还有谁能记得过往的点点滴滴?能把着酒,共同回忆当时的欢笑与泪水吗?

  又或者,彼此只能于黄泉地下再相见了……

  思及此,真雅蓦地感到酸楚,眼眸隐约灼痛。

  无名静静地凝望她,见她眼波盈盈、隐隐含泪,心弦一扯,也不知哪儿来的冲动,忽而落话。

  “就去吧!”

  她愣了愣。“去哪儿?”

  “跟我去沙漠。”他热切地说道,墨眸如星闪烁。“别当什么王了,称王毫无乐趣,多累,不如跟我去沙漠,我们可以沿着水路走,一路去到海的另一边,你想试试坐船渡海吧?乘风破浪是何等滋味,不想试试吗?不想瞧瞧海的那边,住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是否都有些奇怪的发色、玻璃似的彩色眼珠?他们吃的是什么,穿得又如何?你不想去见识吗?”

  他的字字句句犹如一波波海浪,拍打她心岸,她颤栗着,明知不该随他的话起舞,却忍不住动摇。

  若是她不须成王,若是她能放弃竞逐这王位,自由自在地与他一同游历世界各国,若是……

  她心一沉,理智乍醒。

  没有若是,从她对承佑哥许下承诺的那日起,她便注定必须坚毅地踏上这条王者之路——

  不能回头。

  他是怎么了?

  竞开口邀她一同前往沙漠,游说她放弃王位,莫称王,称王有何乐趣?不如与他云游四方。

  他疯了吗?

  这是千不该万不该对她说的话,怎能劝她莫为王?若果她真放下了成王的野心,那他呢?他又如何藉着谋人再谋国?

  “无名啊无名,你当真失神了。”

  无名喃喃自语,自嘲着、讽晒着。从小师父便教他不能由感情驾驭理智,总是对此殷切叮泞,他还放肆地笑过,满不在乎地回师父一句话——

  “无情之人,何须担忧控制不了情?”

  无情之人,面对她的泪、她的痛,心间该是波澜不兴的啊,却为何也会跟着疼痛?

  攻白云城那天,她哀婉地对他倾诉,他这才恍然大悟,于战场上目睹性命起落,对她而言,原来是那么痛。

  这条路,她走得艰辛,一分一分地在消磨自己,害怕最终会失去自己。

  当下,他震栗了,胸海波涛汹涌,只想紧紧地拥抱她,只想蒙上她的眼,不让她看这世间一切的残酷。

  若是她的眼,只看见风花雪月;若是她经历的,只有欢笑幸福,那该多好,他但愿她如同寻常姑娘家,天真地度日。

  花样年华不该凋萎于无情的杀戮之地,当别的姑娘赏花时,她却是在刀光剑影下搏生死。他很心疼。

  心疼一个人,原来是这般滋味,这些时日,他渐渐懂了,却也因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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