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应了声是,赶忙往崇乐阁跑去。
这里真的很大,她找了一下,很快找到薛东尧的寝卧,再顺着相通的长廊走,推门而入,果真就是浴池间。
啧!过得可真奢华!她忿忿不平的走进烟雾弥漫的浴池,随即紧急煞住脚步。
怎么薛东尧已经光溜溜的在池子里了?他绑辫的长发已松散开来,头往后仰躺靠在池边,眼楮是闭上的。
她放轻脚步走向他,池子两旁的送水口热水缓缓流下,潺潺的流水声成功的掩去了她的脚步声。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那张俊美无瑕的脸孔,你等着吧,我一定会替我爹报仇的,瞧,老天爷已经看不下去先处罚了你这恶人!
她直觉的想看他的跛脚,但视线接触到他光裸的身子时,满腔的义愤填膺突然消失,她倏地瞪大眼,目光像是有自我意识,无法控制的从他结实的胸膛缓缓移动而下……
天啊,她看得震撼却又情不自禁的专注,在清澈的水流下,她清楚见到他肌肉纠结的大腿,还有某个东西也很清楚……
蓦地,水波一荡,溅出水花,吓得她从呆愣中回魂,视线飞快地回到他脸上,好险,他仍然是闭着眼的……
“不是进来了?怎么愣住不动?”薛东尧已敏感察觉到浴房里不只他一人。
他突然开口,让粉脸涨红的她心口陡地一紧,“呃,是!”
薛东尧倏地睁开眼,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瞪着她,“怎么是你?我以为是温总管。”
“他、我、我以后都会、会在这里、伺、伺候爷,温总管说、说、说要刷刷刷爷的背。”她语无伦次结巴的说。
要命!她喉头发干,心口发热,一句话也说不好,一双明眸则管得紧紧的,绝不敢再往他赤裸精壮的身体瞄过去。
他看出她的紧张,刻意转过头,背对她,再问,“伺候我……会让你困扰吗?”
“怎、怎么会,我是奴才啊!”她瞪着他宽厚的背。
“我以为有人说我们是朋友。”他淡淡地说。
“不是、那……那是个误会,你是主子!”
想到那天的事,她就想骂自己鸡婆,早知道是他,应该让他多提几趟的嘛!
“你是主子,怎么没喊人提水?害我误会你的身份!”最后一句话她是在嘴里嘟喽的,想到那天她说了一大堆真情至性的话,她就想撞墙。
“崇乐阁是禁区,奴仆很少,我花时间去喊破喉咙,倒不如自己来,何况主子是人,奴才也是人,不过就提桶水而已,没什么。”
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听来是挺有理,但听在一个已存有成见的人耳里,就觉得刺耳啦。
哼,同样是人?才怪,奴才是伺候主子的人,主子是让奴才伺候的人,哪里一样了?她在心中嘀咕,臭着一张脸,拿起一旁的毛巾,跪坐在他背后,用力的替他刷起背来。
浴房里热气氤氲,两人无语,只剩水流声与规律的刷背声,气氛顿时跌入一片诡异。
“你讨厌我?”他突然开口。
她心虚的粉脸一红,手上的力道更大了,“怎么可能?奴婢不敢!”
他的背啊……他微微拧眉,苦笑调侃道︰“你晚膳吃了吗?刷背的力道比温总管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啊,被发现了!傅沐芸动作一僵,她这会儿确实是使尽吃奶力气在刷。
他感觉到她的手劲轻了点,嘴角往上一勾,“还有你身上充满着不快的气息,与上回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亲切热络,截然不同。”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带了点遗憾。
“奴婢哪敢不快,只是明白了身份而已。”她嘟起唇,那时的她又不知道他就是她的仇人。五年前的那一眼,在他身上早找不到了。
“我与府里的所有奴仆都像家人,你不必刻意分尊卑。”
“习惯了,奴婢就是没办法主仆不分。”她倔强的不接受,拜托,他们也算是仇人相见,不分点距离,怎么当敌人!
她在心中嘀嘀咕咕的,来回刷背的小手不小心碰触到他坚实的背部,她吓到缩回了手,天啊,他的背硬邦邦的却很光滑……等等,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浑身发热,额际也有水珠滑落,全身香汗淋漓。
薛东尧被她的小手一碰,更是莫名的血脉偾张,某个地方甚至亢奋刚硬起来,“你可以出去了,剩下我自己来就行。”
他声音有奇怪的喑哑,但她无心探究,因为她双脚发软,心跳如擂鼓,浑身发烫,最重要的是,呼吸有点急促困难。
“是,奴婢出去了。”
她急匆匆的走出浴房,背贴着门板,大口大口的吸气。
好吧,不能怪自己,五年前那一眼,她只与他阴戾的黑眸对上,压根没机会再将他的脸看得仔细,更没想到坏人的脸长得这般俊、连身体也那么漂亮……
她双手抚着滚烫的双颊,哎呀,羞死了!她发春了不成?
“你怎么出来了?里面太热了?你脸怎么那么红?”温钧单手端了一碗凉汤来,问了一串话。
她连忙解释是爷要她出来的。但她答得有多心虚,也只有她自己了。
“爷应该在更衣了,你拿这进去等着,爷习惯在浴后喝碗凉汤。”
“是。”
她只好硬着头皮端着汤又走进去,透过屏风,果真见到他起身,目视可及的池里是水波荡漾,然后是窸窣的着衣声。浴池灯火通明,隔着屏风出现他着衣的剪影,她看得脸红心跳,连忙背过身,不敢再看了。
头一低,她看着盘里的冰糖莲子汤,一看就冰冰凉凉,而她全身热到不行,口干舌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沐芸?”
他突然近距离开口,灼热的鼻息吹上她的额际,她甚至闻到那沐浴后的清爽香味,她吓了一大跳,端着盘子的手抖震一下,差点没给摔下去。
好在他反应快,及时的替她抓稳盘子,不然,这碗凉汤准没了!
但是他温暖的大手碰贴着她的手,害她的心卜通、卜通的乱撞狂跳,喉头更是干涩。没有多想,她一把抽回手,可动作太急又太猛,这回连他也来不及救了,“啷”一声,好好一碗凉汤就这么泼溅了一地。
“天啊!早知道,我就把它给喝了……”她跪下身,看着那些凉汤里的料,懊恼低呼。
他惊愕的看着为了一碗汤哀悼的她,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她才意识到自己竟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好糗,天啊,哪儿有地洞可以钻?
傅沐芸在崇乐阁里当差算是闲差,薛东尧是个大忙人,常常出门就是一整天,巡茶山、巡铺子,晚上回来看帐、与主内的温管事谈事。大多时间她只要清洁打扫阁里就行,至于刷背的事,他另外派了一名小厮做了,她觉得有些可惜,呃,不是,是乐于放手。
至于三餐,有一名厨娘固定送进来,她也不必忙。
从表面看来,他这个主子的确是没得挑剔的,但是,她没有忘记她千里迢迢来江南的目的,她也不相信一个人会改变得如此彻底,人家不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他现下的温文模样肯定只是个假面具而已。
书房里,灯火亮着,薛东尧早已沐浴,本该就寝,却又移身到书房看帐,就连温钧也像铁人似的,不必睡,在旁陪着。
傅沐芸有一下没一下的磨着墨,浓浓的睡意已悄悄笼罩她,眼皮沉甸甸的往下掉,她用力撑开,一次又一次,头愈垂愈低,都快要站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