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使宁心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脚绊到地上的木桶,踉跄了下。
月光下,宁心这才注意到姚华手中闪着光芒,那是一把匕首,她的心因为恐惧而急促的撞击胸口。
“你要做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跳下去!”姚华向她逼近一步。
她往后退,退到了井边,她惊吓的瞄了眼深得见不到底的井,对姚华摇头。
“你不跳,我一样杀了你,再将你丢入井底!”
“为什么?”宁心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她们和唐文禹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她现在却想杀了她!
姚华的眼神冷酷,“因为你该死!老天爷多给了你一年的命,但今天是你的死期!”
宁心感到心痛,“我听我额娘说,一年前,她在雪地之中救起我,我虽失温但不是最麻烦的事,令她棘手的是,我身中剧毒,晚个一时半刻,我便小命不保!我是格格,没人有胆向我下毒,除了你——我被王爷送回京前那一日,你好心的熬了碗燕窝给我,难道真是你在里头下毒?”
“没错!”姚华得意的扬起嘴角,“但你好运的遇到擅医术的郎夫人,现在还多了个阿玛、额娘,但他们再行,这次也救不了你!”
“姚华,我们亲如姐妹,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还有,王府上下都待你不薄,二爷身上的毒,难道真如我额娘所言,也是你下的毒手?”
姚华心头一震,但是很快的恢复冷静,“看来我低估了郎夫人。你全都知道了,难怪你会换了我的药,这下你更该死!”
她从所谓的神医那里拿来的丹药,与其说药,不如说是毒更贴切,只要持续不停的服用,身体会慢慢败坏,反之,只要个把月不吃,体内的毒就会自己解清,这是跟她下在老福晋和福晋身上不一样的毒。而当初上门医治福晋之人,是她买通的人,只是作作戏,事后他才会急着落跑。
“我们到底跟你有何血海深仇?”宁心心中有恐惧,更有深刻的哀伤。
“等你死后去问阎王吧!”她的匕首直抵着她的腰,“下去!”
宁心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但是不允许有人伤害唐文禹!
“我不跳!”她冷静的回道,“因为如果我一死,文禹会继续受你毒手,你会杀了他!”
“格格,那就别怪我,这是你自找的!”
她高举握紧匕首的手,刀子未落下,匕首就被人从身后用力的抢下。
她一惊,转头一看,却见阻止她的是一脸震惊的唐文禹。
“二爷?!”她没料到专注于窑火的唐文禹会突然跑出来,通常在这最重要的时刻,他片刻都不会离开窑火。
趁着姚华震惊的当下,宁心一把推开她,立刻冲进唐文禹的怀里。
紧紧搂住发颤的她,唐文禹难以置信的看着姚华,要不是他将已经装上香花、香料的薰香瓶拿出来找宁心,宁心现在……他几乎不敢想下去。
“为什么?”他沉痛的问。
他们三人自小一起生活,虽然她名为婢,但王府上下都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就连死去的额娘也把她都成自己的闺女般宠爱,而她竟然想杀宁心,而他身上的毒竟也是她下的毒手?
不可能!他惊讶莫名,不敢置信。
姚华用力的吞下喉头的硬块,没有回答。
“为什么?”他忍不住激动的吼道,“说!”
她颤抖的吸了口气,幽幽的说:“因为你们一家害死了我爹娘。”
“什么?”唐文禹感到错愕。
“当年我爹只差一步便能成为唐窑的督窑官,”姚华一脸凄楚的答道,“但就因为唐宇震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成为贵妃,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夺去我爹朝思梦想的官位。”
唐文禹不能接受这个指控,“纵使如此,你爹娘的死也与唐氏一门无关,那是意外,我阿玛也死于那场大火之中。”
提起那场火,姚华忍不住扬首,发出凄厉的笑声,“那场火不是意外!那时我爹气急攻心,选择要跟唐宇震同归于尽,我娘想要阻止他,才会跟着我爹一同葬身火窟。”
唐文禹惊得瞪大眼,一把抓住了姚华的手,“你说什么?那把火不是意外?”
“不是。”姚华的眼底闪着怨怼的泪光,“当年我爹朝思暮想的官位被唐宇震夺走也就罢了,他忍气吞声的在你阿玛的手下制窑好些年,好不容易给他盼到了一个亲自督窑,烧制贡品的机会,没想到,最后成品却被唐宇震以一句难登大雅之堂而如数销毁,我爹颜面尽失,于是选择要与你阿玛同归于尽!”
“当年我已经一十有三,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日我爹交代后事,前脚才走,我娘后脚就跟上,因为我娘说,如果要死,就让唐宇震一个人去死,没道理要赔上我爹的一条命!”
“可最后,我爹娘竟然没有一个逃掉。但苍天有眼,我活着,你们姓唐的,一个都躲不掉,我要你们的命,我要夺回我爹的位置!”
唐文禹被事实震得几乎无法言语。“……若照你所说,我额娘的死……”他几乎是费尽力气才挤出话来,“也跟你有关?”
“不单是老福晋,”事已至此,姚华全都招了,“就连少福晋也是我下的手!”
事情真相令唐文禹痛心,当年的一念之仁,竟让王府赔上两条人命!“所以先是我额娘、然后大嫂,再来是我……”
“再来不是你!”她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哀怨的直视着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命!若要你死,早在送贡品上朝鲜那一路,我多的是机会杀害你,但我没有!我只让你服毒,让你身子虚弱,但这毒要不了你的命,只要不服用,不出三个月,你就能恢复健康。”
唐文禹皱起眉头,这才想起,自从他到了郎窑不再服药后,身子骨确实好转了许多,不曾再发病,直到姚华前来,他服了药后的当夜便毒性发作。
他的眼底闪着不解,“你打定主意要取唐家人的性命,却独独放过我?”
“没错!我放了你,但王爷得死,她也一样!”她的手不留情的直指一脸苍白的宁心。
宁心浑身一僵。
他抱着她的手一紧,无声给予她安定的力量。
一切有他在,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姚华看着他无言的怜惜,眼神的怨恨更深,“她凭什么拥有这一切?王府上下都把她这个蒙古格格给捧在手心里,但说穿了,她跟我一样,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可她却拥有理所当然的荣华富贵,甚至还要嫁给你,她凭什么?”
宁心愣愣的看着近乎疯狂的姚华。
“那天夜里,少福晋吐血,我故意在你们面前跌了一跤,其实我的脚根本没受伤,”她直视着宁心,不留情的说:“我早一步在我衣服上涂上鸡血,因为我要骗你,我要骗你离府跟我去找神医,然后杀了你,不再让你出现!谁知道最后二爷担心你,坚持要替你走这一趟,我只能将计就计。”
她冷冷一哼,得意的看着宁心,“你被二爷送回宫那日一早,我给你送了碗燕窝,里头确实下了毒,你喝下之后,照理顶多一日就该毒发身亡,但你竟然逃了,还被郎夫人救起。只是你逃了便逃了,为什么还要出现?”
“你该永远消失,纵使活着,也不该再回来,只要你不回来,听我的话回蒙古去,我可以放过你,是你硬要回到这里,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