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确定别人有没有见过有人卖棺材,卖得这么嚣张的?她有,她家阿爹是一个。
阿娘说到京城后,别闷在屋里,多走走逛逛,人嘛,眼界放宽,心也就敞了。
她理解阿娘的心思,她啊,是想女儿多见识见识,便会明白世间的好男人如过江之鲗,不是只有一个贺擎曦。
所以,她真的只是想走走逛逛,并没有多余想头。
只是她没想到方走过东大街不久,就让一队兵马给拦下来,不知道是哪个皇亲贵胄娶亲,让官府替他们开道?
予月皱起眉头,和百姓们挤到一旁,静待迎亲队伍过去。
第9章(2)
「一个堂堂的宝亲王,居然只备下六十四抬嫁妆?未免太不给闺女长脸,前几天李大户嫁女儿,人家无官无职,却足足备下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呢,代表房产庄园的砖头,我数了数,有十二处。」一个穿着青衣锦袍的男子说。
「你懂什么?日后贺大人是要住到宝亲王家的,今天的婚礼不过是过个场,嫁妆搬来搬去的,不嫌累?约莫早就送进宝亲王老宅了。」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道。
「什么贺大人要住到宝亲王家里,那不是招赘吗?一个前途光明的状元郎,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锦袍男啧啧两声,满脸的不屑。
「状元郎再强也不过是个七品官,日后仕途如何还不好说,宝亲王可是个王爷呐,又只有这么个女儿,说不准儿,将来他们的孩子能够袭爵。」
「听说贺大人用黄金打造花轿,迎娶郡主呢。」
「黄金花轿?那得花多少银子啊,贺大人定是中意极了这个婚事。」
耳语纷纷,予月听了听,这才明白,自己竟会撞上擎曦的婚礼,难怪昨儿个大哥叮咛,让她在家里休息。
心一揪一揪的,像是有只大掌捏着她的心,一下紧一下松,痛得她拧眉,压着胸口等待那阵疼痛过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痛上多久才能够忘记自己曾经深深爱过擎曦,只希望,这个痛别太难熬,熬得她形销骨立。
远远地,迎亲队伍走近,马背上那个俊朗身影吸引她析有注意力,那是将近两个月没见面的擎曦……他神采飞扬、春风得意,眼角眉梢带着浓浓的幸福,那样明摆着的快乐,她还能够想像娶李媚君为妻,不是他的希冀?还能够欺骗自己,他有言不由衷的理由及原因?
迎亲队伍缓缓从面前经过,满眼的失意落寞,满面的哀愁痛楚,她紧咬发白的唇瓣。
这时,一双灼灼的目光与她对上,并且定在她身上、直勾勾地。
那是个漂亮到有点不真实的男子,他的眼楮灿亮,五官美得近乎张扬,若是打扮成女子,怕也是美得让人惊艳赞叹,嘴角一个似笑非笑,睥睨天下似的高傲,他全身上下散发出尊贵的王者威势,身份定是非同一般。
他与擎曦并肩骑在马背上,在迎亲队伍成为另一个令人注目的对象。
「是太子!」身边民众轻呼,「连太子也来了。」
「有什么奇怪的?这婚是皇上亲赐的,宫里自然得出个人,给贺府、宝亲王府添添颜面。」
太子?她并不认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注视自己?可予月没花太多心思去追究原因,只一心想着,待迎亲队伍过去,自己就可以转身,彻底背过这段感情,并且彻底……死心。
偏过头,偏过太子的注视,她轻轻告诉自己,其实她并不心痛,分明知道,这种谎言无法说服自己,但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
终于,花轿经过予月眼前,那是传说中用黄金打造的花轿,花轿出现,更多人开始讨论,所有讨论全指向一个结果——贺大人爱惨了郡主,否则怎舍得这么大手笔迎娶。
是啊,他爱惨李媚君了,以前,她还误以为他爱惨的是自己,原来错误的认知会带给人无尽的痛苦。
队伍终于过去了,官兵散开,予月又可以自由前进,她踱步缓行,身后跟着婢女,婢女见她心情不好,也不敢上前说话,走到两条街交会处,她停下脚步,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又看了眼前方,心一阵茫茫。
疑问浮上心头,背过擎曦后呢,她该往哪个方向走?
予月突然发觉,过去几年,总是他牵着她的手,引领她的方向,有他在,她从未怀疑过,前方道路是否平坦,而现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她的手己经不被另一只手牵引……
「予月,你怎么进京了?」一声叫唤,她转过头,婢女飞快上前,挡在前头。
是那个美到让人难以形容的太子,她不认得他啊,只是,他的双眸给了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他不客气地推开婢女,站到她跟前,手指往她额上一戳,笑得满脸灿亮。
「换张脸就想不起来?亏擎曦还老夸你聪明。」
他的口气,予月认出来了。
「你是尹泰哥哥?」
「没错。」
尹泰望住她瘦削的脸颇,有一点心疼,几分怜惜。不久前她在擎曦身旁,小鸟依人的慧黠模样,再对照今日的失魂……他不明白擎曦的改变,但他们是知交,是死党,即便他不赞同这桩婚事,却也没办法阻止。
尹泰哥哥是太子,是皇帝最看重的儿子,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外祖父家的事儿有解了?暂且抛开心痛感觉,她带着一脸期盼,仰头问道:「尹泰哥哥,你当时为什么……」
他没等予月问完,直接回话,「我在临州有差事儿,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她点点头,心想,太子只身在外,的确得顾虑安全。
上前一步,她放低声音,不让旁人听见。
「尹泰哥哥,你有空吗?我能不能同你谈谈?」
虽然她声音很小,但尹泰听出来了。她很紧张、很害怕,紧攥的小手甚至在发抖,不会是自己的真实身份吓着她吧?
「有何不可?要去哪里,我请你上酒楼。」
不,这种事不能在外头谈。
「我大哥的宅子就在附近,能不能……能不能……」请太子上自己家门,会不会太不敬?她不懂宫廷规矩,不晓得会不会犯了什么忌讳。
「有什么不能的,早就说啦,你是我妹子,大丈夫一言九鼎,这句话永远不会变。」他豪气一笑,拉起予月的手腕问:「往哪儿走?」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双双坐定,总管上前奉茶后、退出门外,予月摸着刚翻出来的匣子,犹豫再三。
「我还以为你是个有话畅快说的女子,怎么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像你。」
「尹泰哥哥,我可以问,宝亲王是怎样的人吗?求求你,对我说实话,因为这对我真的很重要。」她覆在匣子上的手露出青筋,惊惶表情让人一览无遗。
事到临头,她又犹豫,就像对大哥那样,一路迢迢来到京城,见了面、话又出不了口,她真是性格怯儒啊,可……这事太严重,一个处理不好便是满门抄斩,她不能不万分谨镇。
尹泰本以为她在意的是擎曦、与宝亲王结成亲家的擎曦,可瞧见她表情那样凝重,他怀疑事情不如想像中那样简单。
「你知道多少?」他猜,擎曦也许曾经对她透露几分。
「宝亲王争储手段凶残,曾设计了冤案,荼害朝中一干大臣。当今皇上忍气吞声,暗暗搜集宝亲王设计冤案、残害忠良的罪证,甘冒危险交给先帝,先帝方知此事始末,皇上登基后,宝亲王被送到临州,实为削减权力、令其远离朝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