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口水滚进喉咙时,他像是在沙漠中寻到甘泉似地,咕噜咕噜,一口接一口把水喝进去,一杯不够再一杯,
就这样,他把整壶茶全给灌进肚子后,眉头才稍稍舒展。
可他依然贪恋予月身上的凉意,勾住她的腰,舍不得让寒玉离开自己。
见状,众人皆是惊异不已。擎曦的身子热得烫人,几个丫头得轮流替手才能帮他把湿衣服给换下,可他赖在予月身上那么久,予月竟然不见半分力难,她都不怕烫的吗?
贺老太爷想到什么似地,先让丫头们替擎曦换上干衣服后,便把所有人全赶出屋外,独独留下予月。
他摸摸她的头说:「予月,你留在这里照顾擎曦哥哥好不?」
予月婉顺地点了点头。本就是她任性耍赖犯下的错,如果不让她做点事弥补,她晚上会连曦都睡不安的。
「你阿爹、阿娘那边,我会过去说说,你就安心待下。」
「谢谢贺爷爷。」
「好孩子,是爷爷该谢谢你,擎曦是个好孩子,他只是脾气有些硬、有几分霸气,不过他私底下偷偷做生意,早晚他会学得商人的圆滑性情,如果他欺负你了,你别生气,来跟爷爷告状,爷爷帮你骂他,好不?」
「擎曦哥哥从不欺负我的,他待我很好。」她言觉回答。
贺老太爷闻言,眉开眼笑。果然,姻缘天注定。
想同擎曦订亲的姑娘一大堆,他谁也不理会,有时候她们把他盯得太紧,擎曦一个恼怒,欺负起人来,何只是言词刻薄,还满脑子坏计谋,所以……他独独对予月不同,是不是代表他也极喜欢这丫头的!
既是如此,他只要小心注意,别让意外坏了两人命数,他们应该会在此生圆满吧。
顺顺胡子,贺老太爷心满意足地又摸了摸予月的头,说:「别听信那个鬼爷爷的话,你是个福泽绵长、敦厚善良的孩子,好心终会得到好报应,爷爷保证,予月会吉星高照、福气迎祥,禄财丰裕、百事遂心的。」
「多谢爷爷吉言。」
「你好好照顾擎曦吧,爷爷先出去。」
「好。」
第3章(1)
贺老太爷走后,屋里只剩下予月和擎曦,她像哥哥生病时那样,躺在他身边。
她没想错,生病的人都特别喜欢小凉席,才一下子功夫,他就把她勾进怀里。
擎曦的身子很热,比昨天窝在他衣服里时感觉更热,好像有火焰要从皮肤里烧出来,他肯定很不舒服吧。
她由着他抱,好半晌,才抬手触触他的额头。幸好,他不出汗了。
予月被他抱在怀里,很热,但也很舒服。
她从不知道什么叫做热,在夏季,人人热得全身冒汗,恨不得能跳进河里泡凉时,她却感觉不到温暖,顶多觉得不冷、舒服。
冬天,别人是手脚冰冷,她却是从头到脚、从骨头到皮肤,每一处都冷,所以她极喜欢被擎曦牵着手,有他握住的地方,就有股麻麻痒痒的暖,一路透上来。
热呼呼的,予月第一次觉得热,自己好像是躺在蒸笼里的包子,热热的蒸气供得她整个人软软的、涨涨的,真舒服。
实在太舒服了,以至于她忘记自己的工作是照顾病人,不知不觉间,竞窝进他怀里,手脚并用地抱住他,熟睡。
梦里,她和擎曦又骑马来到大草原,绿色的草地铺成毯,红红黄黄粉粉的小花一丛丛茂盛地开着,迎面吹来的风,暖得让她想把它们全给吸进肚子里,让她的肠肺肝肾一起享受温暖滋味。
他开心,她也高兴,他们从马背跳下来,在草地上翻过好几圈,她躺在他臂弯里不停笑着,突然间,他问:「予月,给我当媳妇儿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不能当人家的媳妇儿的,可是啊,他的笑脸很灿烂,看起来不像狐狸了,他的眼晴很黑,油亮油亮的,像泡在水里的籽儿,让她脑子犯了迷糊,再加上他暖得诱人的臂弯,让她想一辈子窝上。
于是她点头,说:「好。」
他笑开眉,把她抱得更紧,而她……
这个白天加上夜晚,没有鬼魂到她床边倾诉冤情,也没有恶灵跑来打扰她的睡眠,她睡得相当好,这是自从她懂事后,第一次睡过的安稳觉。
擎曦异常勤奋地练起武艺,于是短短几年间,横在精诚居和予月院落间的那道墙,再不需要靠梯子相帮,他轻轻一跃,就能精准落在她屋门前。
师父惊讶他的武功精进、一日千里,直夸他天生奇才、是练武的好材料,他露出狐狸似的笑意,啥话都不多说,由着师父去惊吓。
饼去他总是觉得燥热,就算冬天也没办法盖上薄被,否则会满头大汗,在半夜被热醒,非得泡泡冷水才受得住,
这是冬天,而夏天情况只会更糟。
偏生他睡不饱又有起床气,吓得下人们不敢唤少爷起床。
可自从他愉渡到予月屋里后,搂过她、往枕头里靠去,就是一觉到天明,早上醒来,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不只擎曦有好处,予月也跟着受益,当过擎曦几个月的小凉席后,她再不觉得寒冷,而且那些经常来寻她的好兄弟们也鲜少见到面,更别说那些并不想求帮忙,只想欺负她的恶鬼。
于是他们在一起,每个白天再加上每个黑夜,六年过去,予月长成十四岁的小泵娘,擎曦也成为十八岁的伟岸青年。
人人都说他们是一对儿,就这样人云亦云、半推半就,他们真的成了一对儿,除后家阿爹对此颇有微词外,其他人都这般认定。
至于予月,她习惯擎曦在自己身旁,他一天不来她的床榻边,她会感觉奇怪。
而且他宠人,宠得很彻底、宠得很专心,让她常误以为,他的眼里只看得见自己。
她理智分析,能够和这样的男人成为夫妻,应该是件幸运的事情。可这就是书上说的那种不离不弃、天长地久的爱情?予月并不确定。
前两年,擎曦和予祥、予恩一起参加乡试,三人全中举人,擎曦甚至一举拿下解元,而予廷、予博、予青也在这些年陆续参加童试,取得秀才资格。
这下子,后羿走路有风了,他不再只是「棺材店老板」,还是「举人阿爹」。
每回自己的儿子考出成就,孙沅沅就在耳边提醒他一回,「若非贺老太爷建议迁祖坟,几个孩子又受贺家裁培,否则他们哪有今日成就?」
妻子所言不容否认,但后羿心底依然不是滋味,尤其他对擎曦,总有那么一股说不明、解不开的怪异感觉。
说不清楚是讨厌还是害怕,就是、就是……想离他远些,好像他再靠得近些,自己性命就会饱受成胁。
这天,擎曦又在予月的床上醒来。
他伸伸徽腰,笑得满脸餍足,侧身,她还在睡,小脸压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在眼晴下面画出一道阴影,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得让人心疼的脸,让他想要捧在掌心不放,当然,他还是最喜欢她的眼楮,幽幽深深的,像看透人间多少红尘俗事。
祖父说了,「待予月及笄,咱们就上门提亲吧。」
两句话,让他乐上半天。
他与她越来越有默契,往往她眼皮子一掀,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种不必靠嘴巴就可以沟通的默契,让他很满意。
恶作剧念头兴起,他用食指戳戳她的脸,她被干扰了、不开心,扭扭头,往他怀里蹭进去,他笑,笑得像偷吃到鱼的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