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主算是全凤族中,最美、最有权势的雄凤,没有比他更合适为伴的雄性了。」凤采如此说道。
「凤主是很美、很好看没错啦,但……我对凤主,没有遐想耶……」
「凤仙还小,凤主不也说了,你仍是个孩子,待你再长大一些……」凤主后头没说全的,她们多少都明白,凤主是中意凤仙的,只是觉得她尚嫌稚嫩,再过几年,养出了姑娘的娇媚,再来钦点也不迟。
「嘘嘘,大伙瞧,凤香睡着了耶……」
「方才还在说话的呢……」一切,显得稀松平常。
众人以为还得浪费时间,再看这群凤族姑娘睡完午觉,只有凤仙绞紧了衣裙,屏息以待。
「若不想看这段记忆,用手搅乱钵内水镜,便可跳过。」红发艳人出声,带着笑意。
「这种事早点说嘛!」四龙子瞪他。
勾陈这狐孽,摆明是故意迟讲。
「慢着,这里……」凤仙连忙阻止,嗓微哽,仍坚持说完:「事情……就发生在这里。」
她一说完,全场瞬间静默,道道目光紧锁向水镜。
水镜的景色,随当年的「凤仙」闭目睡去,而变为一片的黑。
黑,却隐约听见痛苦的申吟。
水镜再度照出,衬着树梢嫩绿、缀有丝丝白云的苍穹,那是仰躺于绿茵间,所看见的风光。
随着仰望的眸光挪动,湛蓝的天景,被一张张少女的面容所取代。
她正看着熟睡的凤族姑娘们。
她,是凤仙,当时的凤仙,但现在的凤仙,记忆中并无这一段。
突兀的申吟,仍旧持续。
清晰的目光,缓缓瞟去,发出痛苦申吟之人……是风仪。
美而清丽的芙颜,因剧痛扭曲苦狞,涕泪交错,爬满藏青色的双腮,凤仪张着嘴,像要开口求援,更似大口喘息。
可是喉间仅能发出一种含糊的、粗砾的,吞咽声。
她朝向凤仙,伸出求救的手。
水镜所代表的那道视线,眨也没眨,动亦不动,与其说是迟疑,倒更似……赏玩。
赏玩凤仪的痛苦,看那美貌崩坏消失的奇景。
「别看。」六龙子几乎是立刻出手,捂盖住鱼姬双眼。
几名龙子马上跟进,把爱妻按进胸口,不让她们看见接下来的残酷血腥。
「睚眦!你做什么?!我看不到了啦……」参娃哇哇叫,却敌不过压在脑后的大掌力道。
凤仙多希望,也能有谁遮住她的眼……
但,即便眼能遮,已发生的现实,又如何能遮?
水镜照出她那双柔荑,缓缓地,恢复成凤爪形状,爪尖如匕,不带迟疑地往凤仪脸上,耙下。
五指撕扯,皮开肉绽,藏青色的肤,顿时鲜血淋漓,每道爪痕下,几可见骨。
她并未停手,爪子落下再提起;落下,再提起,爪尖带起血珠子,一串串坠跌在地,溅开一朵又一朵,红梅般小小的血花。
直到将花容月貌抓破,脸肤俱烂,面目全非,凤爪才停下攻势。
镜面上,两爪十指,染得血红。
镜中视线开始移动,一步一步,走得缓慢,来到湖畔。
清澈湖水上,映出一张容颜,似笑,非笑,带丝天真无邪。
是她,是她的脸。
若不足十指仍在滴血,谁能将她与行径凶残的凤爪,加以联想?!
她仔仔细细清洗双手血迹,湖水晕开淡淡的红,逐渐冲淡。
狞狠尖锐的爪,又回复为少女软嫩小手,干干净净。
她重新回到树荫底下,其余姑娘无一被扰醒。
她躺平,凉风拂动青丝,云朵轻轻,天,兀自湛澄。
眸,闭上。
水镜再度回归黑暗。
第7章(1)
「真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心狠手辣……」
「不,最可怕的是,心狠手辣下,还装出一副清白无辜,才是真正恐怖之处。」
「你看,她最后完全傻住,无话可说。」
「还能说什么?事实胜于雄辩,大伙都瞧见她下手,难不成她想狡辩,那不是她,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路人吗?」
两名鱼婢沿途走来,讨论着城内目前最热门的话题。
「结果,是七龙子正确,从头到尾都不改己见,说她是凶手。」
「七龙子血脉里留有獬豸天性,恶徒绝对逃不过他双眼。」
「听说,也不是用『双眼』看的吧?好像是……感知?」
「怎样都无妨啦,名不虚传就是了。」
声音渐行渐远。
诸如此类的说法,狴犴一整日内,听到的次数,数之不清。
「果真,还是演变成这种状况。为何不听我的话,早早离开……」
非得身败名裂后,被人说成如此不堪,才愿意走呢?
笨蛋。
「不准去!」另端的廊道,传来二龙子斥喝。
「她都要走了,去道一下别,有啥关系?!」是参娃的顶嘴。
「跟那种恐怖家伙,有什么好道别的?!叫她快滚回牢里去!」
「你嘴很坏耶……」这绝不是娇嗔。
「嘴坏总比心坏好!」二龙子一脸骄傲。「看来你很闲嘛,有时间陪我玩上整日,嘿,我今天可以好好补一补了。」
吃参,补身。
他最喜欢把她从头吃到脚,连参须都不放过,吃完神清气爽。
「放开我!手不要乱乱摸……睚眦!我跟红枣她、她们约好……」
「放心,她们也会失约。」他的兄弟们,不可能任由爱人去见「危险人物」。
「凤仙就要离开龙骸城,一个人落寞地走,好可怜……」参娃挣不开,已经被抱进粗膀间,脸蛋惨遭口水袭击,啾得满脸唾印。
「省省你的恻隐之心吧,也不想想她做了啥丑事。」
「我没看到,你那时遮了我的眼!没眼见为凭,我不信!」
二龙子故意在参娃耳边,吼得震天价响:「要我说多少次?!她抓花那个女人的脸!像疯子似的,用锋利鸟爪,把人家一张好好的脸蛋,耙个破破烂烂!」看能不能将这些话敲进她脑里,让她清楚记下,她口中「可怜的凤仙」有多可怕。
狴犴听见了,字字清晰,震耳,欲聋。
并非头次听闻,为何每听一回,仍有一种……
疼痛。
疼什么?痛什么?
这两字,根本不该在此时出现。
他既无病,也无伤,何来的痛感?
像是有谁,用着细针,刺进心坎,钻探着。
众人提到她时,指责、不屑,便是那针,一字一针,扎心钻骨。
狴犴深吸口气,将无以为名的疼痛,以及突如其来的抑郁,忽略无视。
他迈步走着,下意识想找个地方,找个听不见关于凤仙作为的地方。
不去听,便能佯装不知。
岂料,这一走,竟走到了她的房外。
连双脚,都自己选择了想去的方向?
隔着窗,水与无水的交界,看见她,站在植着树的屋内,神态疲惫,仿佛倦了好久好久,没能安稳睡上一觉,眼窝底下浅浅的黑影,眸里的星光黯淡。
除了倦,没有泪,没有激动,贝有些许为难,伸手解下她的五彩短帔,交给屋内一名虾兵,再乖乖平举手臂,让另一只蟹将搜身。
「不是我们要为难你,是大臣们担心,你临走前,会盗取我们城内宝物,所以命我们注意,任何一件不属于你的东西,你都不能带走。」
虾兵翻遍了短帔,使劲抖几下,看看会不会抖出几颗海珍珠来。
「我什么都没有拿。」她小小声说,有气无力。
短短几字,像耗完气力,当然,便没有剩余力量,去阻止蟹将在她身上,由上摸到下。
狴犴站在左侧窗外,额际突出几条青筋。
「谁还信你的话?口说无凭,转过身去!」蟹将很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