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叶儿也忍不住暗中不高兴了。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这种话谁信啊?
嫁了丈夫却不奢求他的宠爱?不跟其他女人争宠?
把她们小姐当傻子吗?
枝儿忍不住冷哼一声。
云青萝扫了枝儿一眼,随即微笑著对郑飞琼说:“娶不娶平妻,纳不纳小妾,最终决定都在男人手里。妹妹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直接去找修之。”
明白自己的暗中示弱与求情被驳回了,郑飞琼脸色一僵。
“而且,妹妹不觉得三个人的床实在太拥挤了吗?”云青萝用云淡风轻的语调,轻轻笑了笑。
另一头,原修之也正在与郑氏恳谈。
原修之看云青萝离开之后,就立刻开门见山地说:“正如娘所说的,表妹不能送进皇宫。”
“是啊是啊,你舅舅还骂我和你舅母没见识呢!”郑氏大喜。
“舅舅是一朝飞黄腾达就迷失了方向,忘记脚踏实地是什么滋味了。他再这么继续下去,早晚惹祸上身。”
“有这么严重?”郑氏皱眉。
原修之调整了一下坐姿,伸长双腿,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比你们所有人预料的都严重。陛下十四岁登基,现在十六岁了,还未完全掌握大权,被太后和国舅处处限制,逐年累积的不满已经快要到达爆发边缘。陛下曾私下对我说,他现在心头的第一大恨就是外戚专权。”
“这、这……太后是他亲娘,国舅是他亲舅舅,还能对他不好?亲人也要反目?”郑氏悚然。
原修之哈哈一笑。
“娘啊,您也做原家的当家主母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天真可爱啊!”
“休要胡言,连母亲也打趣。”
原修之脸色一肃。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亲情算什么?父子兄弟,母女姊妹,照样杀得血流成河。皇帝、原家和郑家,彼此都有姻亲,如果陛下真要拿郑家开刀,那么我们原家也岌岌可危,到时候立场就很尴尬了。到那时候,母亲,您救还是不救?救,可能就牵连著咱们原家一个大族一起跟著灰飞烟灭;不救,您可能就要背负对血缘亲戚不援手的内疚,一辈子良心难安。救,还是不救?”
郑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手死死地纠缠著衣角,呼吸困难。
良久,她才惶恐地看著原修之问:“情势真的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皇上……皇上就非要对郑家动手了吗?”
原修之点了点头。
权力的争夺,攸关生死,没有任何一点点情分可言,没有任何一点点后路可退。
第8章(2)
郑氏身上最后一丝力道也被抽离了,颓然倒在椅子上,眼神悲怆而茫然。
原修之令人安心的低沉嗓音这时缓缓说:“所谓的世家大族,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却很少有人看到风险也是无限。站得越高,摔得越重。当年的何家又何尝不是盛极一时?结果呢?衰落也不过是短短几年的工夫,这还是先帝当时手里权力不稳、不够强大,否则何家早被灭族,彻底消失了。”
郑氏突然双手捂面,哭出声来。
“修儿,娘可怎么做才好啊?”
她不能眼睁睁看著自己的亲兄妹和其他亲人死于非命,可是面对皇权,她这个柔弱的妇道人家,又有什么用呢?
原修之淡淡地说:“从现在开始,尽量减少同郑家以及太后的往来。娘,您要记住,您这么做,是为了给儿子们留一条活路,否则,就会连累儿子们死于非命。”
郑氏听完,用力点头。比起亲兄长,比起太后那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妹妹,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几个亲生儿子。
在母爱面前,其他的亲情都要靠边站。
“其次,太后与郑家的作为,您也不要管。您即使劝他们,他们也不会听,这些事就交给儿子去做。”
比起丈夫,郑氏更信任自己的长子,听他这么说了,立即就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头,松了口气。
原修之站了起来,低头整了整袖口。
“那么今天就把表妹送回去吧,老是留在我们家里,也不是办法。”
郑氏立刻答应。
现在不管儿子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听从。
在攸关家族的生死存亡面前,小辈的那点儿女情长,实在算不上什么。
而且比起儿子,侄女毕竟要远了一层。
“您也别管舅舅怎么安排,就算他要送表妹参加大选,陛下也一定不会同意。后宫有个郑太后就够他烦的了,绝不会再要一个郑皇后或郑贵妃。如果舅母或者表妹有看著合适的青年,就赶紧著把表妹另嫁了吧!”
“好,好。”郑氏连连答应,现在她也觉得郑飞琼是个烫手山芋了,巴不得早早脱手。
“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郑氏亲自把原修之送到院子门口,看著他走远了,才若有所思地返回内厅。
她随后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去把表小姐叫来,今儿就送她回家。”
郑夫人自然看不到自家儿子转身离开后,那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她一个内宅的当家主母,又怎是在朝廷上混得如鱼得水的腹黑权臣对手呢?
太后与郑家弄权,小皇帝与太后郑家不睦,这是事实,只不过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决裂地步,矛盾只是在缓缓酝酿中。
郑夫人心爱的长子,稍微夸大一下言辞,就吓得她这个无知妇人心惊胆战,唯命是从。
他不谈拒婚,只谈国家大事,谈家族危亡,却轻而易举就达到了目的,把婚事给拒了。
有这么奸诈的儿子,对郑夫人来说,真不知是可喜可贺?
兰雪堂里,郑飞琼含恨离去后,枝儿忍不住拍手称快。
“小姐,最后那句话真痛快,活该气死她。”
叶儿掐了她一把。
“说话小心些,好歹她也是原家的表小姐,是当今国舅爷家的千金大小姐。”
枝儿扁扁嘴,不再说话。
叶儿却又接下去说:“原本认为这位姑爷很不错,没想到……小姐,这事不论如何,您也得拿个主意啊!这样被动可不好,就算不哭不闹,也要让姑爷知道您伤心了。”
枝儿忍不住又插嘴说:“照奴婢说,就是死活不能同意。才成亲几天,就要娶平妻,那时间一长,还不是什么侧室偏房小妾通房乱七八糟的都往屋里领?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是你们看,哪个权贵人家不是这样呢?妻妾成群,瞧著人家过得也挺好啊。”云青萝淡淡地嘲讽著。
“小姐,您不是就这样默许了吧?不是吧?不是吧?”枝儿问。
“难道在你们眼里,小姐我就这么善妒吗?”
枝儿顿时无话可说,但心里还是忿忿不平。
云青萝低头看著茶杯里碧绿的茶叶,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到底该怎么争呢?和谁争呢?争得过这个,那下一个呢?年轻貌美的女子时时有,要争一辈子吗?想想就让人疲惫。”
“谁教咱们命薄,偏偏生为女儿身,从出生到死亡,命运都握在男人们的手里。”叶儿有些茫然。
云青萝轻轻一笑,“生为女儿家也有好处,可以每日养尊处优,无所事事,不必为升官发愁,不必为银钱操心,不必为衣食住行担忧,缺了什么就只管朝男人伸手。既被所养,就要有所付出,这原本也没什么。只是,有时候这付出实在是太惨烈,太不公平了些,女人不被看成人,只当成了生儿育女的工具。什么时候女人也能当家作主,主宰自己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