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问。“留在黑羽的密探还有多少?”
楚思远一愣,“这个……属下不清楚。”
圣怀璧也不怪他,因为这密探之事原本是雀灵苑的重任,而站在他身边的幽学此时急忙补充道。“启禀陛下,留在黑羽的密探有七人,这几天都已经赶到了都城,和薛平碰了面了。”
“七人虽然少了点,但也有些作用。”圣怀璧微微一笑,笑得诡橘。“朕这里还有十几个潜水的高手,前两天也已经出发了,大概今天就可抵达黑羽都城,让他们会合在一起,想办法在两天之内,凿穿他们停在港口的几条战船扰乱军心,再让那些密探放出话去,就说黑羽王怀疑黑羽定海拥兵自重,有谋反之意,已定于下个月处斩。”
楚思远不解地问。“陛下,这样造谣有什么好处?那黑羽定海既然已经被软禁在宫中,反而是除掉了咱们的心腹大患,倘若黑羽王迫于谣言将他放出,不是让咱们平白多了一个劲敌吗?”
“你知道他被留在宫中做什么吗?”
他怔怔地说。“不是被软禁?”
圣怀璧将手中紧捏的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皇后托人送来的信,今天刚刚送到。原来黑羽定海除了被软禁在宫中之外,还负责教晨儿武功。哼,笑话!堂堂圣朝太子,岂用一个黑羽将军教他?他早点出宫最好,朕宁愿和他履践当日之诺,正面交手,也不愿胜得没滋没味。”
楚思远再问。“陛下,是否要写一份宣战的诏书,昭告四海?”
“这一战是朕与黑羽王的私怨。他不值得朕给他写什么宣战诏书。朕倒要看看,这一战开战之后,他能把晨儿怎么样?”圣怀璧冷笑道。
话虽说得这样狠,但他看到问君送回的信后,心已经定了不少,确认晨儿在黑羽王宫,确认晨儿暂时无恙,他这一战师出有名但不急于公布,他要把所有的压力都逼到黑羽王面前,等着那个老家伙崩溃抓狂、恼羞成怒的时候,再给予致命一击!
圣朝、黑羽,四国之中当仁不让的双雄,多少年的暗自窥视,揣测防备,这注定要改变国运的一战,终于要开始了!
港口被袭,谣言骤起,乐城、墨城皆遭遇敌军进攻,圣朝的作战之突然,作战速度之快,出乎所有黑羽人的预料。
战事一旦点燃,便像是星火燎原,一发而不可收。
袁士朗已经写明作战机要呈交黑羽王,黑羽王下旨准他带领七万大军出海迎敌,同时各有一万人马,分别迎击乐城和墨城的敌军。
他们应对虽然不慢,但毕竟失了先手。一日,仅不过一日,乐城便失陷,失陷速度之快让黑羽人震惊。
黑羽王立刻增兵一万扑击进犯敌军,而圣朝军队却突然化整为零,分成多股人马,藏身到乐城周围的山野之间。黑羽人万万想不到,明明是外来的圣朝军队,怎么会对黑羽的山路这么熟悉,甚至远超过他们?
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三四年间,圣怀璧用尽一切办法,调动所有人手,将黑羽国的地图由国缩小到城,到镇,到村,哪怕是山野丘壑,哪怕是河流险滩,所有地图务必准确,所有兵力部署,纵然不能精准,也要有七八成的把握。
他从不打无准备之战,这殊死一战怎可轻慢?
兵部的众多将领,由他亲自挑选调教,黑羽地图复制了若干份,交由众将参阅,每隔一个月,他便会秘密召集心腹众将,和他们参演进攻黑羽的路线和战法,将所有黑羽有些名气的将领都做成名册,画上绣像,必须人人认得,并知道他们的长处和短处,以求一出手便打中七寸要害,一击得手。
圣朝的士兵每天都在辛苦训练,他们的训练不仅是在海上,还有陆上,所有的训练目的都只针对一个假想敌──黑羽。
圣朝所有相似黑羽国土的地方都是圣朝军队练兵之处,所有黑羽擅长的作战方法,他们都了然于胸。
这些事,以前黑羽人会做,黑羽定海会做,令狐问君熟知黑羽人的行军布阵之道,自然都告诉了圣怀璧,他参研透彻之后,制定了多种战法,可以将黑羽人的作战之术各个击破。
若黑羽定海在,黑羽还有顽强抵抗的实力,但黑羽定海不在,不仅如此黑羽王软禁功臣,要杀害黑羽定海的消息早已传遍都城,传遍全国,造成军心动摇,民心动摇,黑羽,很快地就会兵败如山倒。
海上的战场连绵一片,圣朝的战船形式多样,高如巨型楼船,能容纳士兵八百,旁设铁质拍竿高五十尺,一般小船靠近时,拍竿落下,便可将其击碎。
之前在海上发挥神威的火炮船,并非只有那一条,圣怀璧从海外重金购得了一条火炮船之后,命工部仿制了二十条,别看只有二十条,这些船可以以一当十,茫茫海上,炮火轰鸣,黑羽无坚不摧的战船接连沉没。
行动速度极快的快船名为车船,圣怀璧按照中原宋朝王彦所造的“飞虎战舰”加以改进,将车轮桨由二十四个变作三十个,战船在海面上行驶如风,快似闪电,可以迅速将需要攻击的敌舰包围阻截在援军之外。
另有更加沉重的铁舰,四周船壁为铁质,兼有狼牙棒一般的粗重尖刺,一般的战船哪里抵挡得住这样凶悍的随意一撞?
十天不到,黑羽的十二大海港已被圣军夺下五座,三十二座城池也被圣军攻下十一座。
这些消息,像风一般无孔不入地钻进黑羽人的耳朵里,让向来对自己的兵力骄傲不已的黑羽人仿佛被人在胸口狠狠踢了一脚,濒临崩溃之地。
狂傲的黑羽人,无往而不利的黑羽军,怎么会这样溃不成军?
和外面的人相反,黑羽定海得到这些消息则要晚了很多,他只能从宫中侍卫和宫女太监的口中得到些只字词组。
黑羽王并没有将他关押起来,以他的武功其实完全可以从王宫中脱身而去,但是他没有。一半是因为他格守王命,不会擅自行动,另一半是因为……令狐问君的嘱托,那个已经口口声声叫他“师父”的孩子圣心晨,让他放心不下。
不知道今日外面的情形如何,不知道圣朝的大军是否还在持续进攻当中,不知道圣怀璧会在何时攻上黑羽都城的土地,攻进王宫的大门……
此时此刻,黑羽定海和圣心晨并肩坐在永寿宫的一处台阶上,两人抬头看看天上的夕阳。
今日夕阳很美,像是被人泼了七色的墨汁染花了天上的薄云。灰色、蓝色、粉色、红色一时间难以数清到底有多少种颜色在天空上呈现。
圣心晨指看云彩笑道。“师父,那片云彩好像一条船啊!”
黑羽定海看看他手指的方向,隐隐约约似是有一片云彩有几分船的形状,他问道。“你喜欢船吗?”
“嗯,我喜欢船。”圣心晨凭空抓着那根本抓不到的云彩,“总有一天,我要坐船去海上,像师父这样去打仗,像我父皇那样去打退敌人!”
黑羽定海哑然失笑,笑得苦涩。他打仗和圣怀璧的退敌,听起来是多么的可笑,这孩子惦念的是敌我双方的乐趣他都能禀受到,他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外面狼烟四起,战火绵延,正在进攻的是令他骄傲的父皇,而正在迎敌的却是他们黑羽军。
曾几何时,黑羽人竟战得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