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见到圣怀璧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位极为精明不好惹的主子。他阅人无数,平日问案查案往往要在第一眼就做出判断,因此看人几乎成了他的本能,当圣怀璧一脸笑吟吟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却心底一寒,有种不妙的感觉,他立刻就意识到今天可能要惹麻烦了。
“徐捕头,久闻大名了。听说您是圣都的第一名捕,多少大案都是由您侦办破案,实在是我们圣朝不可缺少的栋梁之才啊。”
圣怀璧一开口就是不着边际地一番赞扬,他越是笑得灿烂,夸得美妙,徐谦就越是觉得心中忐忑,尤其是对上对方那双美得有几分妖艳的桃花眼时,他心底的寒意更从背脊直往上窗。
“四殿下特意传唤属下,不知道是有何差遣?”他素来小心,但知道在这四殿下面前绕圈子也没用,还是开门见山说话为好。
圣怀璧斜睨看他,笑咪咪道。“徐捕头,听说你最近和丞相走得很近啊,不知道在忙什么案子,可不可以也和我聊聊?”
徐谦一听他问的是这件事,当然记得令狐问君的叮嘱,岂敢和他说实话,只好回答说。“禀告四殿下,不是属下目中无人,故意隐瞒,实在是承相早已交代过,此案未能侦破之前,不得告知第三人,属下职责所在,请恕……”
蓦然间,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他的下巴上,刚才那双还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忽然逼近眼前,宛若春水凝结似冰,犀利如刀,“别和我打官腔,我要听实话。”
徐谦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可却怎么也没想到圣怀璧竟说翻脸就翻脸,他征了一下,又郑重其事地说。“四殿下,属下既然已经向丞相许诺保密,便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圣怀璧冷笑一声,“你倒是个硬骨头,可你以为我只有以死相胁这一招来逼你说出实话吗?”他出手如电的点了徐谦身上的穴道,然后朗声说道。“来人!伺候徐捕头宽衣。”
徐谦这辈子没有遭遇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他被几个美男子按看脱了衣服,捆绑在床上。
圣怀璧的手中握着那柄匕首,就站在他的床头前,慢悠悠地问。“徐捕头,你现在若是和我说实话呢,还来得及保住您这一世英名。
“我听说您最看不起朝中群臣喜好男色的风气,若要追根溯源,这事儿与我雀灵苑有莫大千系,可徐捕头您没有尝过个中滋味,当然不会理解那些大人为何会对我这里趋之若鹜了,只要让我高兴,我自然也可以让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
徐捕头,您可要想清楚,是要独善其身呢,还是从今日起与他们成为同道中人?”
他伸手指向床边站着的那几名美男子,笑道。“我这几人是雀灵苑的精英了,换了旁人若要点选他们其中任一人,可都要重金相送,好言相求,今日我一口气就送给您三个,您该怎么谢我呢?”
徐谦方正的国字脸此刻紧绷得像是扯平的牛皮纸一样,整张脸都通红得好像随时都可以烧出火来。
他咬紧牙关,心底挣扎好一阵,才从齿间逼出话来,“殿下若要听真话,属下……只能单独和殿下一人讲,此事涉及机密,如果走漏……恐有……大祸。”
圣怀璧向左右使了个眼色,那三名美男子立刻识趣地退出房间。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现在你说吧,几次半夜鬼鬼祟祟地去丞相的闺阁,到底有什么机密之事?”
“丞相当日被刺伤之后,指派属下调查此事,属下已查到邱朕东可疑,结果他又莫名其妙地被杀,然而属下再查到线索,发现他真正的死因为中毒,而他生前最后所见之人,是翰林院的修撰张诺,故将此事告知了丞相。”
圣怀璧眸中精光一闪,追问。“那丞相怎么说?没有要你立刻抓人?”
“没有,丞相要属下按兵不动,说她要亲自处置此人,然后她通知属下今晚去张府门外等候命令。”
眉心夔起,圣怀璧默然地站看,思绪却飞转不停,无数的猜测,无数的可能都在一瞬间闪过心底。
突然间他疾步转身走出房间,连高呼恳请他松绑的徐谦都丢在身后不理睬。
他今日找徐谦来,本想知道令狐问君背看他在搞什么小动作,是否和她辞官有关,他甚至担心她会在辞官之后将自己丢下,逃离圣都。
昨晚他在床上紧拥着她的时候,两人那样深切地彼此交融,却好似融不进她的心。
她在想什么?那一刻他异常渴望自己能潜进她的心里,一采究竟。倘若她有一丝一毫要抛下他独自离开的念头,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留下,哪怕是把她关起来--
但现在看来他的猜测错了,可是徐谦所带来的消息却比他之前的忧虑更加危急。
张诺与邱朕东案有关?张诺与刺客之事有关?
这样的大事,令狐问君竟然不和他提一个字,要独自处置!这女人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她不该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有多危险,又有多可怕。
但她竟然不说,她是在自寻死路吗?可恶!可恨!
令狐问君坐在张府的大堂上,微笑着一边喝茶,一边和张诺聊天,“张先生不必紧张,今日我便衣而来,只是想和你聊几句家常话。”
张诺不敢坐,就站在一旁,依旧是唯唯诺诺的样子,“下官是何许人也,岂敢与丞相大人话家常。”
令狐问君一笑,“你常和二殿下在一起,要说也是见过不少场面了,怎么还显得如此畏缩?”她环顾了一下房子,“你入朝将近二十年,家中依旧如此清贫,可见是个十足的清官,也不屑于官场那些雄凝的人事争斗。其实我也是这样的,所以我一直认为丞相之位并不适合我,也许终有一天,我会辞官归隐。”
他低着头,也不敢和她直视,只淡淡地说。“丞相大人谬赞了,下官只是尽力尽职而已,其余贪念皆是虚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争它无意义。”
她用手指即了叩桌面,将茶盏放在桌上,笑道。“你说的对,若是人人都能修炼到这种境界,这一朝三国便可天下和睦,四海同心,那该有多好。”
她挑眼望着张诺,又说。“张先生,我今日黄夜而来,是为了一个人,一桩案子,请你看在我不带护卫的诚意上,和我说句实话。邱朕东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方才还正天南地北的闲聊,在瞬间却变成了石破天惊的一间。
张诺浑身一震,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一步,但头却并未抬起。
令狐问君看他这副模样,不禁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并非真正的幕后主使,你身受皇恩,在朝为官多年,向来清廉,遵守法纪,若真的是你毒害了邱朕东,必然事出有因。你今天若能私下和我说出实情,我保你全家性命无虞,否则我若把你交给刑部,你的父母将无人奉养,妻子儿女又有谁来照料?”
他身子发抖,终于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似是叹了口气,嘴唇翕动着说出一个名字,“樱桃醉。”
令狐问君盯着他,追问。“你是说那毒药是樱桃醉?”
“是。”
“是你将毒下在邱朕东的茶水中的?”
“是。”
“你为何要这样做?”
张诺面带浓浓苦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谁让你承担这样的重罪?你就甘愿被那人如此利用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