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石振中都会出现,他没有声音、没有动静,只负责指导学弟们,练完之后,就默默拿起食物送进口中。
雨玫从来不曾和他说过话,两人眼光时而退避、时而交会,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事实上,根本也没有任何人敢主动向他攀谈,石振中就像一尊雕像,受人崇敬,但无法亲近。
六月三十日,期末考试结束,明天就要开始放暑假了。
看着同学们冲出教室,雨玫却慢慢的收抬着东西,她并不急着回家,每次在这种结束的时候,她总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受,想要缓缓将校园再逛过一圈。
高一就这样告别了,她也快满十七岁了,好快喔!
她背着一点也不重的书包,脚步轻盈地走过池塘、花坛、操场和游泳池,最后,走进了学生活动中心,她想再次看看烹饪社。
或许是常常搬家的后遗症吧!让她总觉得有些事物很容易就要失去了,说不定下学期她就不在这儿念书了,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和她最谈得来的蔡苇营。
如果一定要走,她就悄悄地走吧!
只不过,她有点挂意那个玫瑰的男孩——石振中。
挂意什么呢?她在心中暗骂自己傻气,推开社团办公室的门,她发现门竟然没锁,而且里面还有声音传出引?!
抬头一看,跟前那个穿着道服的男孩,不正是她刚刚想着的人吗?
石振中正专注练着拳,浑然不知有人走进,直到雨政身后的门关上了,他才转过身,犀利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是你?”
他认得她?记得她?否则,他怎么会这样说呢?
雨玫的心头突然莫名的慌张起来,她下意识地靠在门边,“抱歉…我打扰你了吗?”
他的表情难以辨别,说不上高兴或是不高兴,“你来做什么?
“我……学期结束了,我想来看看。”她不会说谎,只有坦白的回答。
他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在研究什么,“你很奇怪。”
啊??会吗?雨玫歪着头想了想,竟然没有一点迟疑,就直接问了出来,“那你呢?你来做什么?”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像是不敢相信有人会如此反问他,“你把话再说一次!”
呃……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雨玫自觉应该没有才是,于是,又审慎的再问了一次,“你来做什么?”
“哦?”他挑高了浓眉,“我想来就来。”
“哦!”这是个很好的回答,她得学起来。
他向她走近一步,“你叫做雨玫?”
“是……是啊!”她愣了一下,反问道:“你叫做石振中?”
他再也掩不住惊讶的表情,“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我……我这样很不礼貌吗?还是我该叫你学长?’她突然想到,不管是烹饪社或跆拳道社,几乎没有人敢和他对话,难怪他会觉得她很奇怪吧!
可是,为何一向胆小安静的她,会有这样的勇气对他开口?说起来,她自己反而该是最惊讶的人呢!
他微笑了,摇摇头,一副懒得辩论的模样,“随你。”
她脸颊微红,自觉像个小孩子,“对了,这个……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还给你。”
她从书包拿出那条大手帕,就是上次他为她包扎时的浅蓝色手帕,她已经洗干净,放在书包里也好多天了,一直不敢拿出来还给他。
石振中伸手接过去,望着那条手帕许久,他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学长,我先走了,再见。”跟他在一起乱不自在的,雨玫只想逃开他。
“等等。”他握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就这么离去。
只有雨玫瞬间僵住了,他厚实的手掌好大、好热,她相信自己的肩膀一定会留下烙印,“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你……要不要到玫瑰园来打工?”他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似乎也有一些些犹豫。
“打工?”她重复着这两个字。
“嗯!我们缺一名暑期工读生,你会烹饪,应该很适合。”
“可是……可是……”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你才要升高二而已,功课也不重,不然,这两个月你想做什么呢?”
这话也有道理,暑假如此漫长,她一点计划也没有,或许到玫瑰园打工会很愉快、很充实,但在那儿却会碰见他?她怀疑自己能不能好好地呼吸……
“我得问问我爸妈。”她咬了下唇好几次,终于勉强提出一个理由。
“那是当然!如果你爸妈同意,明天早上八点过来,就说找季总管,他会带你进入情况的。”
“哦!我考虑看看。”他的气势教人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只好先这么回答。
他不再言语,松开了手,只是以深途难测的眼光定定的直望着她。
“我……我先走了。”她难以迎视他的视线,转过身以小跑步离开。恍惚之中,她却明白他那道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身上。或许在那一刻,她已经察觉出了一些什么,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就快要发生的什么,但当时心慌意乱的她,却不再敢正视那一切……
当晚,程家难得的全家人一起用餐。
餐桌上,沈悠婷问起女儿,“雨玫,明天就要放暑假吧?”
“嗯!”雨玫正喝着自己做的荷叶排骨汤。
一旁才国一的程正扬叫道:“明天我要去夏令营了耶!”
程伟至笑着换了摸儿子的头,“那雨玫呢?暑假想做什么?”
“呃……”她放下碗,听见自己脱口而出道:“镇上有一家玫瑰园旅馆,他们在招暑期工读生,我想……我想去那里打工,可以吗?”
伟至和沈悠婷听了两人一惊,完全没想到文静的女儿会有这种计划,沈悠婷皱起眉头,不是很赞同,“那会不会太累?放假就该好好去玩啊!”
但程伟至开口道:“我赞成,你去那儿一定可以学到很多。”
“老公!”沈悠婷转向丈夫。
“孩子也长大了,难得有自己的意见,就让她去吧!”
夫妻俩谈了又谈,最后总算做出结论,让雨玫去试试看,但要她答应,有任何不适应的,就一定要立刻辞职。
“我会加油的!”雨玫点了点头,又问:“爸,我们这次很快就搬家吗?”
程伟至喝着女儿泡的蓝山咖啡,“不会的,这次我想永久住下来。”
“真的?”雨玫和正扬一起问道,姐弟俩对这个消息是又惊又喜。
“我和妈妈都很喜欢这个小镇,放心,我们会想办法在这儿定居的。”
“太好了!”雨玫和正扬连忙欢呼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她可以一直待在烹外饪社,可以到玫瑰园去打工一整个暑假,而且……而且可以再次看到石振中
七月一日,暑假的第一天。
雨玫穿着白色洋装,撑着阳伞走上了小山坡,往左边第一条路转进去,就是玫瑰园旅馆的招牌了。
这次她记得要按门铃,很快的,一个男服务生跑了过来:“小姐,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的吗?”
雨玫把练习了好几次的台词背出来,没想到还算流利,我……是来应徽工读生的,我想找季总管,麻烦你替我通传一下。
“好的,请稍候。”
过了五分钟左右,一名穿着灰色西装的老人向她走来,虽然有一头苍苍的白发,他的眼中却闪着奕奕神采,一看就晓得是个很有智慧的长者。
“你就是程雨玫?”季总管沉声问道。
“呕!是的,”她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您知道我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