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回答,对不起,我从不碰酒精,不管是敬酒、罚酒,都请自留。
但彝羲比他更快,轻轻丢下一句,“她不需要你的机会。”
他的声音很轻,语调柔和不带半分杀伤力,甚至好听得紧,如果她魂不守舍几分,会误以为他又在为自己吟唱诗经。
可是,这么没有杀伤力的语气伴随的竟是凌厉无比的目光,他向王钧意望去一眼,对方全身在瞬间泛起一阵寒意。
王钧意不由得接连向后退几步,凝声道:“把人给我带回去,我就不相信她能倔强到什么地步。”
随着他的指示,几个高壮男人扭扭脖子、把指节折得喀喀响,和电影里面演得一模一样,这是黑道大哥们通用的虚张声势,他们大步将田蜜和声羲困在圈圈中。
血液迅速从她的四肢集中到脑门,她想,完蛋了……
看一眼贺彝羲,她笑。
再看一眼,又笑。
看第三眼,她笑得花枝乱颤,虽然她的心情很糟糕。
“别笑了,会痛。”彝羲轻声提醒她。
没错,好痛,她父亲那巴掌集合他毕生功力,打得她脸颊红肿热痛就罢了,还让她的口腔粘膜撞上牙齿,撞出撕裂伤,害她连喝汤都痛得啊啊叫。
好了,话说从头。
从……四个打手级的黑衣男围上来那刻起说起,他们四个人个头很高,胸肌很发达,连眼神都凶猛得像鹰集,她本来打算抱住头蹲下身大声尖叫,引来有正义感的路人,却没想到,她被人猛力拉扯,彝羲把她抱在胸口,然后脚蹬、身窜,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他们就已经突破重围,飞到王钧意身边。
在她没反应过来时,他又表演一次高级轻功。
但看着王钧意,那时她心想,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从嗜哆手下逃生,却直奔首脑身边?
可不待她思考完毕,帅帅的、在观众席观战的王钧意,居然啊啊叫两声,整个人像只鸟,两手张开平伸,头微抬,直奔战场。
事情经过是怎样,她并没有看得太清楚,只隐约分辨出,在王钧意哇哇叫的前一刻,彝羲一手拉住他的皮带,一手抓住他的长腿,用射纸飞机的姿势将他投向四名壮汉。
接下来,就像保龄球滚向球瓶那样,全倒。
彝羲好整以暇转身,松开领带,打开领子最上头两颗钮扣,露出长长的颈子,他将衣袖卷到手肘旁,那副潇洒飘逸的模样和动漫里的帅哥如出一辙他拍拍她的肩膀,安抚一笑,说道:“不要害怕,就当看戏。”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被他的美色引得频频点头,彝羲并不知道他一个下意识的笑脸,就轻易地驱逐她的畏怯。
身在战局外面,情况就清楚多了,田蜜看着他左勾拳、右勾拳,先撂倒两个,一个奇妙的旋踢,又扫倒两个。
这时王钧意正准备扶地起身,彝羲抓准时机,揪住在旁边皮皮挫的龙昆辉,一抓一推,老人家往前倒,扑摔在王钧意身上。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彝羲把角度算得很精准,两颗头互撞,王钧意当场昏过去。
接着彝羲的态度明显嚣张起来,流氓嚣张她会觉得很可怕,丑男嚣张她会很想给他拨硫酸,而斯文俊朗的他嚣张起来,她只会下意识想要给他拍手鼓掌再加上吹口哨。
她眼看他手肘撞、膝盖顶,手背往别人的颜面甩过去,三个人以节拍器六十八的速度,一人叫一声,然后颓倒在地。
紧接着,最后的第四位,他眼底布满惊俱,双臂做出防御状,他死命瞪住彝羲,退一步、退两步,然后站直身子,两手平划,做一个暂停的动作。
彝羲合作地停下迫近脚步,眼看着四号公子先是大叫一声,紧接着侧翻身、跌倒、呻吟,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她想他之前肯定做过临演。
彝羲淡淡看他一眼,走到龙昆辉身边,蹲下身,龙昆辉神经紧绷,恨不得缩成一只马陆,再不复见甩她巴掌时的猖狂。
“听清楚了,田蜜姓田,与你无关,你不曾对她付出父爱,就别奢望她替你解决烂摊子,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否则……”
他抬起龙昆辉摔在地上的手机,大掌一握,只见手背青筋陡然一现,再张开手,手机已经变成数块碎片。
这是江湖上传言已久的内功?
她看得目不转睛,连自己是怎么被带离开现场、怎么坐进计程车、怎么回到家中的都搞不清。
现在他们坐在阳台的地板上,风阵阵吹拂,带来秋天的凉意。
听说这两天将有台风从台湾东部扫过,不进入台湾,会直接朝日本奔去,东部已经下一天的雨,但台北市区除乌云密布、又刮了点风之外,连雨水都没见到半滴。
“别笑。”
彝羲被看得不自在,将一盘义大利面端到她面前。
吃一口,田蜜眼底充满敬佩。他是天才、无庸置疑的天才,他什么事看过一遍就能学会,而且做的义大利面,昧道和温柔做的不相上下。
她吃着面,眼睛还是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王钧意的声音那么小,你怎么听得到他说什么?”
“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他答得理所当然。
她又问:“你为什么不让我私下和王钧意谈。”
这下子,他无法理所当然回答。拢起双眉,他能够说,当时自己被一个奇怪的念头砸到脑袋吗?能说,他下意识不愿意她太接近王钧意吗?
不能!所以他说:“他根本没打算和你谈。”
“你又知道?”她吃一口面,觉得他在敷衍。
“如果他的目的是要和你谈,身边根本不必带上黑衣人。”他也吃起义大面,不过两顿饭,他已经爱上起司的滋味。
一语点破,田蜜恍然大悟。
对厚,谈话用的是嘴巴,干么找人来?何况那些人,一看就觉得脑袋不太好,所以王钧意撂人来,根本就是打算对她用强的,如果她肯乖乖就范自然没事,如果不肯,也有人可以帮手、将她打包带走。
也许他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不会做无谓的反抗,也许他以为,她只是个乡下女孩,只消用一点力量,就会让她低头顺从。
叹气,她转头看向英雄大哥,敬佩、崇拜,她满心的尊崇如滔滔江水,源源不断。“谢谢你贺彝羲,幸好有你在。”
彝羲微晒,没有回答,他很高兴自己能临时找出合理说词。
田蜜两二下把盘子里的面吃完,两手往后撑地,歪着头看他。
“喂,你今天真的很帅。”
他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盘中面条,食不言,是他的基本家教。
“我想,任何女人看到你今天的英勇表现,都会爱上你。”她说。
他还是笑。
感觉有点闷,女人称赞男人,男人再怎样也都该有点表现,可是他只管吃盘子里的面,现在她有点讨厌古人的家教了。
她打开啤酒,那是昨天温柔买来庆祝她逃婚成功的。仰头喝下一大口,酒精碰上她破损的口腔粘膜,痛得她毗牙咧嘴。
可……就这样放弃不喝?太浪费。
她跳起身,进屋里找来几根吸管,心情不好就是要喝酒,就算是嘴破也不能阻止。咕噜咕噜,连吸几口,虽然少了点豪迈感觉,但酒精下肚,一样暖呼呼。
就在她快把一瓶酒喝光,打开第二瓶时,他终于把面吃完。
拿起吸管、学习她的方式,他打开啤酒,插进吸管,喝一口。
田蜜同意他的确有努力在入境随俗,瞧,他不已经习惯饭后不喝茶,却喝起一堆伤胃的冰凉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