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害怕自己被人拿捏在掌心,如果不是因为害怕下半辈子将在戒慎恐俱中度过,我大可放下一切,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胤禟说得振振有词。
温柔想起才看过的小说,有几句话写得真好:皇子们的人生,重重城府、步步玄机,生命中充斥权谋算计、勾心斗角,婚姻沦为筹码,亲情爱情之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殉葬品。
缓慢摇头,她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认同我?”
不认同他的人多了,可温柔的不认同却让他如梗在喉,咽不下、吐不出,胸口像塞进几斤沉铁似的。
“不管有再多的理由,现在你已经知道不管再争、再夺,历史走向已定,你依旧认为要一路争到底,才不会被人拿捏在掌心吗?”
她的话噎了他。
可不是吗?一路挖心掏肺、拚了命争到底,结果只是替他人作嫁,太子没了,八哥也不如预期,到最后,他还落了个塞思黑辱名,晚景凄凉。
“三皇子不争,十七皇子不争,那些不恨不求、不参和在这团乱里的皇子,才是真正被保全下来的人,不是吗?你别以为自己和十四皇子有相同的好运,可以活得比雍正久,他之所以命长,是因为他和雍正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娘胎?温柔自觉得恶心,才看完几部宫斗小说,就满嘴古话。
看胤禟沉默,她相信这些日子的电视剧和历史资料多少改变了他的看法,只是……呵,斗鱼哪有可能一下子就变成大肚(度)鱼。
“我不能指挥你回到过去后该怎么做,但相交一场,我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寿终正寝,老板常说,商人会忖度时势、会隐忍、会找到最好的时机点为自己创造最大的利益,而他只会考虑眼前的快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所以他不适合营商,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是个成功的商人,那你定会明白怎么做才是对自己好。”
方才因为她的不苟同而愠怒,现在,却因为她一句“相交一场,我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寿终正寝。”而开心。
原来她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不在乎,原来她事事与他对杠,是因为担心他在夺嫡之争中伤了性命。
糟糕,他越来越喜欢她了,如果不是时光机没办法同时载三个人,他想带她回去,用金山银山、用续罗绸缎、用珍诺美食把她养起来,让她再不担心嘴边那点小肥肉被人抢走,不必把自己伪装成雌虎,更不必担心身边事不在掌握中。
怎么办?怎样才能把她带走,让她分享他的身分尊荣?
用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和顾铠焄交换这个万能的秘书姑娘,再求他来回一趟古代,把人给送过来?
望着他不明所以的微笑,温柔不由自主地跟着咧开嘴角。
她知道他的笑容有很大的感染力,知道他帅到让人别不开眼睛,带他上街不过几次,就有经纪公司找上门,如果不回去当皇子,她相信,在这里他也可以混得很好。
只不过啊,当偶像明星哪有当皇子尊贵,对许多人而言,骄傲尊严是可以用命去交换的东西。
但她不一样,对现实而自私的她来说,尊严比不上一笔定期存款,为了要过得好、过得安全、过得自在,她不介意折腰低头。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等我回去后,我让顾铠焄送过来。”突然间,他很想用自己的能力给她一份礼物。
“这样吧,你把这辈子用不完的金银财宝藏在某个地方,绘制一张价值连城的藏宝图给我?”她扬起眉,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
“万一这三百年里面被人挖走,你要那张图做什么?”
“说得也是,满清末年为了军备,各地军阀什么宝都挖,听说连慈禧太后的墓都敢挖开。”尸骨还被拖出棺外,有够惨的啊。
“所以,要不要换个主意?”
“把你在这里吃的喝的用的花的,回去折换成黄金,让老板带回来吧。”
“这么客气?”
“贪心过度,到头来什么都拿不到,才惨。”
她又不是没读过金斧银斧的故事,人生啊,小心经营总没错。
不过下一刻她还是笑得满脸贼兮兮的,凑近他轻声说:“当然,如果九爷觉得这段日子小的伺候得还不错,多赏点小费,我也不会太计较的啦。”
她又犯恶心了,“伺候”、“赏”呃……温柔全身起鸡皮疙瘩,国中老师没说错,读烂书比不读书更糟,瞧,她的身心不是已经遭受影响?
胤禟失笑,要好处就喊九爷,这女的现实又势利,一听到钱,眼底就浮上贪婪和小气,偏偏他就是喜欢,怎样?
他伸过手,她狐疑的看他。“做什么?”
“咖啡喝够了,去逛街。”
她笑,因为打心底明白,他才不爱逛街,他喜欢的是逛街时她脸上的笑容。
又经过一个月,他们相处得越来越好,胤禟渐渐懂得尊重现代女性,懂得用钱只可以掳获她的表面笑容和顺从,却获不了她的真心。
他在网路上找到无数笔讨论两性的资料,韩剧、偶像剧一出看过一出,那些东西虽然浪慢得很不实际,但之于爱情,他不过是小学生等级。所以就像各地的小学生那样,只能在电视里面模仿爱情。
不过,他模仿得很高竿,让从未受过宠爱的温柔,有了幸福感。
前天,他买一瓶红酒和一堆玫瑰拢,对她说:“生日快乐。”
温柔感动,但不是感动他的细心安排(如果折换成现金,她肯定更加感动),而是感动于他知道她的现金存款已经花到底,不得不动用定期存款,她心痛至死,于是他花好几个晚上模仿顾铠焄的签名。
见他因为她的心痛而努力,这样的怜惜,会说服无数不相信爱情的女人同意爱情存在。
像上星期,她月经来,肚子痛得要死要活,脸色惨白、冷汗直冒。
从未单独出门的胤禟,慌乱到忘记现代社会有种叫做手机的东西,他飞快的下楼、用不纯熟的技术驾驶她的小红车,把贺彝羲给接过来。
然后亲手为她熬药、替她煮红豆,还在夜里轻拍她的背,告诉她许多童年往事充当床边故事。
像上上个星期,董事长带着董娘出现,她才晓得上次自己和顾铠焄,去谈的案子出了差错、被退回来。
虽然两人还在休假,董事长却要他们去和对方公司谈判。
董娘当然不会责怪他们,但公事公办的董事长可没这么好过关,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根本没有能力,所有公事全是她一手包办,因此,他的指责对象当然是她,口气严厉、表情肃窍,好像她犯下的不是小错,而是杀头大罪。
一旁胤禟越听越生气,挺身把她护在身后,冷声道:“总经理是我,该负责任的怎么会是个小秘书?父亲,你是不是弄错对象?”
“如果你负得起责任,我需要这么辛苦吗?”董事长反唇相稽。
胤禟呛起冷笑,“如果我无能,父亲是不是应该反求诸己,养不教、父之过,您是怎样教儿子的,让我到了二十八岁,还没有负责任的能力?”
他的态度很差,却字字句句踩到重点上,董事长没想到他会这般应话,一时语塞。
顾铠焄在董事长眼里跟废人没两样,长期的忽略与鄙视,造就他的懦弱无能,他不敢与父亲、长辈相抗衡,遇到事情只会躲在母亲或秘书背后,没想到今天居然敢为她说话,当然大大出乎董事长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