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怦然心动地接过来,他没写上名字,她也没胆问,被他闪烁的奇异眼神盯着,她手脚都软了,面红耳赤地只想逃走,她草草道了谢,正要转身跑开,他却道:「等一下。」
她停步,被他冷淡而权威的低沉嗓音定住,他像古代的高傲王储,而她是爱慕王储的卑微小婢女,无法抗拒。
他向她手上的传单抬抬下巴。「给我。」
她以为他想补充些个人资料,服从地把传单递过去。
他接过它,唰地就将它撕成两半,再撕成四片,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她傻了,被扯烂丢弃的好像是她的心,她不知所措地僵着,脸上血色褪尽。为什么如此残酷?她知道自己变装偷看他的行为很蠢,他若是讨厌她,可以警告她不准再这么做,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他,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她好难堪,紧咬着唇,快要哭了。
而他毫无悔意地看着她,淡漠黑眸涌起一种似笑非笑的、令人悸动的光彩。
「今晚九点,在这里见。不见不散。」
★★★
因为一时冲动,当晚他约她去吃宵夜。
或许是她傻气的变装行为取悦了他吧?反正他有空,就当交朋友也无妨。
但她是个乐观甜美、生命力旺盛的女孩,很容易让人喜爱,他一次临时起意,很快变成事后继续见面,再演变成频繁的相约。她像一簇活泼的小焰火,跳进他的世界,以燎原之姿席卷他早已有所规划的人生。
他知道她喜欢他,他并未预料到的是,他也对她有了好感。
他们越来越常见面,他是忙碌的研究生,但只要她需要他,他百忙中也会挤出时间陪她,甚至常放下自己的事,优先满足她。他不多话,却用行动令安咏竺明白,他心里有她这个人。
每每思及此,总令她满心甜蜜,正当她计划要告白,却意外得知,他竟是莫氏集团现任总裁的三子。
她差点被这个响亮的头衔砸昏,她只是小虾米孤儿一只,怎么高攀得起这样的富家公子?
两人之间的暧昧与日俱增,她反而变得裹足不前。
而每次聊到他当时将写了连络方式的传单撕掉,她就忿忿不平。
「你要约我吃宵夜,直说就好啦,干么把纸撕掉?我差点被你吓哭,而且你约我的口气好凶,好像军队里的长官在下令,以为我一定会服从——」
「结果你还是来了啊。」他瞅着她笑,眼中略带戏谑,还有逗弄的柔情。
他有必要这么得意吗?她微微脸红。「那你为什么想约我?」
「因为我没看过这么笨的女生,破绽百出,还自以为是变装大师。我觉得你很有趣,很可爱。」他直笑。
她俏脸更红,恼羞了。「好啦,我知道我用的方法很笨,你不要——」
「而且我确实有一点喜欢你。」
「……只有一点?」她屏息,心思振奋飞扬。
「那时是只有一点,现在好像不只是喜欢了……唉,我不知道。」他叹息。
「为什么不知道?喜欢或不喜欢,自己应该最清楚啊,怎么会不知道?」满怀期待的芳心颤颤地悬着,忐忑地等着他的答案。
「因为,我从前交往的女友都是家人介绍的,大家见面吃个饭,感觉不错的话就试着交往,也谈不上喜不喜欢。」也许是某律师的千金,或企业家的掌上明珠,他看重的是对方的背景,不是人的本身。
「你这么年轻就在相亲?」她好惊讶。
「因为我家状况跟一般人不同。」他父母的纠葛是公开的秘密,他也就坦言。「我母亲是酒家女出身,是我父亲的外遇对象,我父亲和元配感情不睦,各自向外发展,他们之间有协议,元配生的孩子,也就是我的两个哥哥,将在集团中占有决策位置,我父亲必须巩固元配娘家在集团中的势力。而我父亲不管在外遇中生了男孩或女孩,都不能担任要职。我若想突破这层限制,除非将来的另一半有个强而有力的娘家,让集团不得不妥协。」
「所以你把终身大事当筹码?」她听得愣愣的,婚姻不都是相爱的结合吗?
「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是在暗示他不可能对她认真吗?她心情瞬间沉落,但他的语气并非拿她与那些富家女比较,何况他不是夸她可爱吗?这阵子他不是只和她约会吗?
他们都是学生,谈结婚还太遥远,而摆在眼前的是他对她的珍惜,他们彼此倾心,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或许他们会走出一条两全其美的路——成全他进入家族体系的企图,也成全她的爱情,她乐观地如是想。
所以尽管自尊有点受打击,她没放在心上,假装看皮包。「总之你都锁定有钱女生就对了,唔——我这个月打工的钱有一万多耶,够不够包你啊?」
「就凭你那几个钱,怎么可能够?」他朗声笑了。
她鼓起两颊。「嘿,这是我辛苦赚来的血汗钱耶!不准看不起!」
「既然是辛苦赚的,就别乱花,多宠你自己吧,买点滋补的食物,你太瘦了。」他轻触她柔嫩但偏瘦的颊,柔声道:「我不需要女朋友为我破费,更不希望她流血流汗地为我忙碌,女孩子是用来疼的,我不介意为女友辛苦,但她也得懂得保重自己,别让我担心,好吗?」
他的意思是,他们算是交往了吗?她心跳如鼓。「学长,你喜欢我吗?」
「老实说,我比较喜欢聪明的女孩子。」他摇头。
「我不笨啊,我是班上第二名……」想到愚蠢的变装行为,她泄气,他是因此而嫌弃她吗?
「我没说你不聪明啊。」他微笑。「但是,我却爱上为我变得傻气的你。」
她脸红了,星眸喜悦而羞涩地闪耀,宛若点亮的星辰。她为他悸动的可爱眼色,迷住了他,他感觉醉了,坠入醺然甜蜜的爱情美梦里。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说「我爱你」,她是他第一个不经过任何身家背景调查就交往的女友。
但他对她有所保留。例如,他父亲深爱他母亲,他母亲却只爱钱。他学到的价值观是爱情不能解决问题,金钱和权力才能,他的父亲若非有钱,怎么留得住他母亲?若非拥有令人觊觎的权势,元配怎会同意让他父亲向外寻求慰藉?
而两位兄长瞧不起他,他们背地里奚落他是野种,他也看不起他们,他们不过是投胎投得好,能力不值一提,他比他们优秀太多,却注定要被排除在集团核心之外,这太不公平,他不甘心,他一定要争一口气!
拜金的母亲不关心他,他更渴望吸引父亲的目光,父亲极重视从爷爷手中继承的事业,唯有进入集团,他才能在父亲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商业联姻不是他的选择,是他必须走的道路。
但与安咏竺在一起时,他忘了这些汲汲营营的算计,倒是她好奇他家中状况,常常问他。某天他们在校园中散步,她又问起,他反过来调侃她。
「你该不会是想打探什么豪门秘辛,然后把消息卖给杂志赚稿费吧?」
「不是不是!」她连连摇头。
「还是想打听嫁进我家需要什么条件?」
「才没有!」她粉颊飞上两朵不争气的红云。
「喔?难道经过前天半夜的事之后,你不想对我负责?你想吃霸王餐吗?」
「你、你又不是餐点……」而且她才是被吞吃入腹的那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