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他精神一振,语气急促。
「你别答应得太快,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办的。」萧宜柔望了休息室门口的莫父一眼,他正在和谢特助说话,她于是在莫唯复耳畔轻轻说了。
轻柔的几个字,却让莫唯复震惊得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她在开玩笑吧?但美颜很笃定地瞧着他,是认真的,可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你不如说要整个莫氏集团算了。」他眉头皱得像被缝起来。
「只有这个,能比嫁给你更有价值。」萧宜柔淡笑,笑得奇异但妩媚。
「这不可能的——」他望了父亲一眼,父亲还是没留意这边,他低声道:「我无法帮你,你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喔,那看来我是当定你的贤内助了。」萧宜柔悠然耸肩。「我先提醒你,你若想为你的学妹一搏,最好在一周内想出办法来,这一周内,我家这边就会正式公布我们的婚讯了,你动作要快啊——」
★★★
出师不利。仗还没开始打,盟军便跑得一个都不剩。
父亲不支持,萧宜柔的荒谬条件根本不可能,暂时也不必上萧家谈了,现在是四面楚歌。
但莫唯复不沮丧,他遇过更艰难的境况,只觉得悲哀,原来在父亲眼中,没有萧家帮助的他就毫无价值,这么多年的汲汲营营,想证明自己,却只证明他什么也不是?他蓦然空虚,一阵失落。
最令他担心的,是父亲对安安明显的排斥。他后悔对父亲说话失了分寸,但父亲不听他解释,气冲冲地离去。
假使他一意孤行要娶她,确实没人阻止得了,可失去父亲与萧家的支持,绝对会影响他在集团内的地位。他当然重视多年打拚的成绩,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人认为安安阻碍他的前途。
他希望他们的结合是众望所归,他希望她带着众人的欣羡祝福,成为他的妻,而非承受不谅解的指责,令单纯的她负疚一辈子。他还希望他们再有个孩子,男孩或女孩他都疼爱,他希望他们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他发现自己对她是这样贪心,这样热烈期待他们的未来,这些殷殷期望给他动力,令他坚强,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但他毫无畏惧。
而令他贪心的她,浑然不觉他今日受的挫折,也不明白他内心这些复杂想法,因为他今晚回家吃饭,她很高兴,煮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晚餐桌上,儿子不断挟菜到他碗里。「把拔你太瘦了,多吃点!」
「谢谢,挟慢点,我吃不了这么多。」看翠亮的菠菜堆了满碗,全是儿子的心意,他其实在胃痛,但还是窝心地动筷。
「你为什么只挟你不爱吃的菠菜给爸爸?」安咏竺怀疑地望着儿子。
莫唯复哑然,原来儿子是把讨厌的菜推给他?而他太少回家,竟然不知道儿子的口味,他内疚之余又啼笑皆非。
「哪有,我也有挟红烧肉给把拔啊!」安闵哲心虚,连忙补两筷红烧肉。
「少来,我一直在注意你,你明明就只挟菠菜给爸爸,不准偏食!」马上挟一堆菠菜到儿子碗里。
「二等兵,不要给舰长乱挟菜,舰长不想吃那么多啦!」安闵哲哇哇叫,忙着挡母亲的筷子。
「亲爱的舰长,帝国大总统体谅你的辛苦,给你加菜,你可不要客气啊!」安咏竺随机应变,马上给自己升官,咻咻咻,好几筷菠菜空降在儿子碗里。
母子俩上演攻防战,听儿子闪躲抗议,听她一一驳回,莫唯复笑了。
望着她和孩子,他感到一种深刻的愉悦,一种油然而生的温暖满足,怎会傻得险些和这样的幸福错身而过?不禁想起处境相似的父亲,他是比父亲幸运得多了。
晚饭后,莫唯复陪儿子温书做功课,直到儿子上床睡觉,安咏竺提议睡前小酌,他欣然同意,先进浴室冲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睡衣,一身清爽暖和地走进卧室。
安咏竺半躺在床上,床边小桌已放了酒和几样下酒菜,她背后墙面的柔和灯光投落下来,温暖她的身形,在地毯投落可爱的剪影,他凝视她,胸膛漫起微醺的暖,好似已饮下醇酒。
她手里拿着一张纸,低头读着,粉唇柔柔地微弯,美眸蒙眬,彷佛陷入梦幻的臆想。她在看什么?都看得出神了。
他取了酒杯,为彼此斟杯酒,坐到她身边,问道:「在看什么?」这才看清她手里是一篇报导的剪报,内容是他堂弟和未婚妻接受报纸访问,谈两人相识相恋的经过,还附上甜蜜满点的婚纱照,他顿时尴尬。
她是在羡慕吧?他堂弟的婚事受到各方瞩目,整个莫氏集团都在筹备婚礼,她却藏身这处小小区,当他背后的女人,她当然会觉得委屈。
「唉……」她一声幽幽叹息,他觉得今晚的好心情被叹散了,益发局促不安。她果然在意了。他想安慰她,许诺给她一个更风光的婚礼,却想到父亲的反对,萧宜柔也唱反调,他郁闷抚额,几乎也要叹气了——
「你未来的堂弟媳好漂亮喔!她在访问中说祖先是荷兰人,难怪啊,我就觉得她长得好像混血儿。」安咏竺抬头望他,兴奋地问:「你见过她吗?」
莫唯复微愣,原来她不是在感伤?他顺口回答:「见过几次。」
「我本来猜她是模特儿,看了报导才知道她是广告人,是很优秀的创意人员呢!她美丽、自信又有能力,好难想象她跟我同年,我们像是不同世界的人。」安咏竺一脸向往。「我以前也幻想过嫁给外国人,生个可爱的混血宝宝……」
「现在去嫁也不迟啊。」他微笑。
她早就摸清他的脾气,当他这般和善浅笑,语气斯文时,通常嘴上和心里的意思截然相反,那年他撕掉连络方式时也是这种谜似的表情,她识相地巴住他,甜甜谄媚。「不要,我有你和小哲了。」忽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她道:「对了,今天黄先生没来报社,我们总编辑打电话给他,都转到语音信箱。」
「也许他忙吧。明天我又要跟地主开会,他应该会出席,届时我直接找他谈。」李姓地主也无法联系上黄先生,他直觉认为黄先生躲起来了,为何要躲?或许是自知泄漏了重要机密,这让他更想找到对方了。
与萧宜柔解除婚约不顺利,该不该和她谈?他踌躇,算了,他不想让她增加无谓的烦恼,但他另有一个严重的烦恼,困扰了他一天,非说不可。
他沈声问:「我之前送你的礼物呢?」
正小口啜酒的安咏竺一愣。「收在衣柜里啊。」
「穿给我看。」
「咦?现在?」
「对,就是现在。」他又露出那种令她感觉不妙的谜般神情,他嗓音温暖,语调却勾人遐想,他眼色温柔,黝黯眸底却闪烁某种野性的渴望,他靠着枕头半坐半卧,轻晃手中酒杯,可是那慵懒自然的姿态,那件很居家的格子睡衣,看起来全像是欲望的单薄伪装。
夜深了,儿子睡了,情调忽然暧昧,他的模样令她想入非非,她脸蛋泛起玫瑰似的红晕,怦怦心跳,有点害羞。「好啦,我换……」她搁下酒杯,走到衣柜旁。
他看她打开木制大衣柜,雕花柜门遮没她大半个人,她就借着柜门遮蔽更衣,他只能看见她鹅黄色棉长裤和灰色拖鞋,他道:「今天我爸和萧小姐来我办公室,我跟他们谈了取消婚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