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扬声道:「天府众人听着,本王与北燕风自海将军今日设下生死之局,若我战死,不许为难风将军,让他自行离开,免使他人笑我天府言而无信!」
四周的天府士兵齐声喝道:「谨遵武王之命!」
沈慕凌放开抓着陈燕冰的手,大步走向风自海。
风自海在战场上虽和他是宿敌,但如此近距离面对面的单打独斗也是第一次。
他尽管有螳臂挡车之志,可在武王的名号之前也不禁手心出汗,心头怦怦直跳。
眼见沈慕凌似笑非笑的一步步走近,迫人的杀气竟似雷霆万钧般从对面直压下来,这是顶尖高手才有的杀气,杀气中也有血腥味。
蓦然间,对面银光闪耀,风自海本能地以剑迎招,但那扑面而来的竟是无形剑气,他的铁剑迎去只扑了个空,可是脸颊却被这剑气划伤。
他心底大惊,拚死迎战,瞬间人影剑光交织权绕,四周林叶沙沙作响,飞沙走石。
陈燕冰紧张地看着场上变化莫测的情势,手指不由自主地抠进掌心,待觉得疼的时候,摊开手掌,才发现指甲已经将掌心抠出血来。
她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风自海在沈慕凌面前只是勉力撑着而己,沈慕凌的身法轻灵潇洒,游刃有余地在战圈中四处游走,而风自海却显得疲于应付。眼见那一剑剑擦着彼此的衣襟而过,她几度几乎惊叫出声。
突然间,她见风自海一剑刺来,沈慕凌竟然没有避开,被刺伤手腕,她再也忍不住惊呼道:「住手!」
可就在此时,局势逆转——沈慕凌的剑尖已经抵在风自海的咽喉,两人的确住了手,但是输的人是风自海。
他又恨又恼地瞪着他,「那一剑你明明可以避开的!原来你是为了诱敌!」
沈慕凌哈哈笑道:「也不完全是诱敌,你我两人结仇太深,我若毫发无伤地打赢了你,你心中积怨更深。我故意输你半招,让你伤我点皮肉,也是让你心中好过些。」回眸看着已经奔到两人面前的陈燕冰,他高深莫测地一笑,「现在你是我天府人了。」
顾不上回答他的话,她迅速用自己的手绢帮他包扎还在流血的伤口,他抬着那只手,任她处置。
风自海心如死灰,闭眼道:「我不还你一手,你杀我就好!」
「哼,原来真正耍赖的人是你,竟还想死个全尸?」
陈燕冰抓住他的手,小声说:「你已经赢了,何不放他一马?他断一手能让你开心些吗?」
沈慕凌凝视着她,「我若放过他,你要怎样谢我?」
她心弦一颤,这话似是很有深意,但是她却不敢细想,只仓卒的说:「我会心甘情愿留在天府。」
「这话是你说的,别忘了。」他收剑回身,扯着她的手腕往回走。
陈燕冰跟不上他的大步,一边踉跄的跟着他,一边回头对风自海喊道:「将军且莫因此轻生!我皇兄尚需忠臣保护,将军何不就跟随在皇兄身边,做好北燕最后一代护主良将?」
岸边已有船只等候,沈慕凌拉着她纵身跃上那船,扯过她的肩膀说:「你不必暗示那个笨蛋,你既然答应留在天府,我也不会为难你皇兄。这个风自海是死是活也和你没有关系了。因为从今日起,你就是道道地地的天府人了!」
她收回目光,低头一叹,眼前岸上青草郁郁,树影婆娑,一溪之隔,却是两国疆土。这一次离开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耳畔,他又小声地问:「你不会变卦吧?」
陈燕冰、深吸一口气,「你们都说君子一诺重千金,难道我说的话就不是千金之诺吗?我既然答应了你,又岂会反梅?」
抬起眼,看到沈慕凌眼中笑意盈盈,就像是千辛万苦从大人手上讨到奖赏的小孩子,笑得得意而不掩饰。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还被他攥在手中,想抽回,他却撑得更紧。她恼怒地咬唇再抽,他只笑着将她整个人都揽入怀中,任她低声咒骂,任她拳头捶打,就是不放。
第10章(1)
边境骚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调于无形了。
两军后来如何商议交割办法,陈燕冰没有再过问,因为当日沈慕凌就将她带上返京途中。
这一趟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似是什么都没有做,又似是看到的、做了的,有太多太多。
她提心吊胆地问他,「你要把我皇兄关到哪去?」
「我说了不会为难他,你怎么就不信?」来时他们坐马车,回程换了船。
因为水域不算宽,所以船身狭窄,船舱之间除了坐得下两个人、摆得下一张桌子,也没有多少空隙。
他挨着她而坐,舱内唯有靠一扇小窗通风已让她觉得极为闷热了,他又坐得这样近,更让她有种强大的压迫感。想坐开一些,却没有多少空间,而且她身子刚一动,他便看出她的心思,将她一把抓回。
「我放过风自海一命,你还没有谢我呢。」
她皱皱眉,「我都答应留在天府了,你还要怎样?」
「那是我赢他的赌注,可不是我饶了他一手的赌注。」他的鼻尖碰到她的,一记比舱内温度还热辣的吻,就这样霸道地将她最后的呼吸空间都占满了。
她的身体被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他轻薄,但心中的羞愤已不如上次那般强烈。待他稍微退开,她喘息着问:「你除了要我做天府的谋士之外,难道还要我做你的情妇吗?」
他笑了,摸着她的脸说:「你长得这么丑,做我的情妇都嫌不够资格呢。」见她挑眉要发怒,他又按住她的口,「不过你若是把本王伺候得舒服了,说不定本王能给你一个名分。」
陈燕冰涨红脸的娇斥,「我是天府皇后了,哪里还需要你给什么名分?」
「哼,你这皇后……也未必能做得长久。」
他轻轻一哼,又骇得她心惊胆战,「你又想做什么?」
沈慕凌只是瞅着她笑,让人完全捉摸不定。
她恼恨的又拉过他的手臂问:「是不是要我再咬一口,你才肯说实话?」
「你下得了口就咬啊,我听说过古人有啮臂之好,没想到你也有这个兴致。」
她气得抬手又想打他,但想到自己上次已经打过他了,而且这一巴掌纵然打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手便僵在半空中。
看她这样恼羞成怒的薄嗔之态,沈慕凌眼前闪过的,却是三个月前,在黑山脚下,两人的匆匆一面——
其实,那天放了狼群惊扰北燕军营之后,虽然狼群撤退,他也叫手下撤离,但他自己并没有走,因为他心中有个巨大的疑问——北燕皇帝陈燕青到底有没有来?
以他最初的盘算,如果陈燕青的确在军营之内,一旦狼群进攻,北燕将士肯定要倾巢而出,拚了性命去保护陈燕青。
可是北燕军营已经乱成那个样子了,依然没有暴露出陈燕青的所在。要不是他们太过训练有素,要不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骗局?
若是骗局,那就是为了诱他出手而已。问题是,这个幕后布局之人是谁?难道会是风自海那个蠢蛋吗?
他想起之前那个被他制住却还一口强硬的小丫头。军营之中哪来的女孩家?原本他以为对方是服侍陈燕青的宫女,可是倘若陈燕青不在,那女孩自然就不是宫女了。那她又会是谁?在刚才那样混乱之下——先被狼群惊吓,又被他长剑逼迫,竟还能临阵撒谎,骗他说陈燕青就在军中。这女孩很不简单,所有谜底要先从她身上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