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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她心头一颤。母亲来时没看见那衣衫褴褛的托钵僧吗?突然,她感到背脊一凉,自己撞见什么了?人、神,还是……鬼?“娘,您没看见吗?刚才我正跟一位托钵师父说话呢。”

  周翠环微怔,“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娘只看见你在这儿发呆。”

  果然,她遇见了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可是为什么她看见了?而他又为什么要让她看见?

  五年后。



  长乐楼,丽水城的花街上就数它的生意最是兴隆。

  这是间有规模的青楼,共有三层楼,大厅能摆上二十张桌子,上了两旁楼梯,四面皆是厢房,大大小小共有十八间。

  长乐楼里姑娘的芳邻在十六至二十五之间,莺燕成群,加总起来约有三、四十人,每日一开门做生意,寻芳客便络绎不绝。

  此时,花筵厢房里正传来阵阵悠扬的古琴声——房里,五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正把酒言欢,一边聆赏琴声,一边细看美人起舞。

  那抛着水袖、舞姿婀娜的舞妓是长乐楼的红牌——花散舞,年方十七,正是娉婷袅娜、风姿绰约的年纪。

  傅天抒直勾勾看着她,眼底、唇角全是笑意。



  他的一颗心,全在她身上了。

  舞毕,花散舞捱到他身边。美人香汗淋漓,环抱佳人的傅天抒贴心为她拭汗,教其他姑娘们看了眼红。

  “傅少爷真是贴心,花姑娘真教人好生羡慕。”

  “哎呀,妹妹,你羡慕何用?谁教你娘亲没将你生成花姑娘那副多娇的模样。”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直教花散舞脸上浮现得意之喜色。其实她能如此得傅天抒的宠爱,不全凭着花容月貌与精湛舞艺,而是她真用了心。

  傅天抒是丽水城最大药材商云水堂的少爷,虽是庶出,身家仍相当傲人。

  她自幼被卖到长乐楼,教舞的师傅喜欢她,便将一身绝艺都传授给她。打她还小,师傅便常对她说“进了长乐楼,要出去,拿钱来便可,只是千万要找个有钱的、可靠的、有情有义的才行”。

  傅天抒不只有钱、可靠,对她死心塌地,还是个俊俏体面的少年郎,若真能得到他,她可说是里子面子全足了,所以为了自己的将来,她费尽心思的讨好他、伺候他、取悦他,总算得此娇宠。

  不过她心知,傅天抒之所以对她情有独钟,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他的娘亲香月夫人亦是长乐楼出身的舞妓。

  他喜欢她、疼她、宠她,其实是对在傅家未能得到尊重及地位的母亲的一种疼惜及感情投射,但不管原因为何,他是云水堂的继承人、是未来的当家,只要巴着他,她便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傅少爷,你不如替咱们花姑娘赎了身,将她带回傅家,日日夜夜对着她吧。”

  “是啊,花妹妹跟傅少爷真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呀。”

  一名姑娘才说完,其他姑娘便跟着起哄,拱傅天抒为花散舞赎身。

  “我说你们不知道吗?”傅天抒的好哥儿们、与他一起在文成塾求学至今的严贵麒说道:“咱们傅家少爷有个今年就要进门的未婚妻呢。”

  “这事我们也听说过……是锦绣绸缎庄的大小姐姚沐月是吧?”

  “正是那位小姐。”

  “据说那位小姐从小就进文成塾求学,知书识礼,表现十分优异……”姑娘们对姚沐月的事情也略有所闻。“傅少爷,姚小姐应该会准你纳侧室吧?”

  “准?”傅天抒突然眉心一拧,神情懊恼,“我的事不必她准。”

  见他脸色丕变,说话的姑娘有点惶恐,“我的意思是,姚小姐出身良好,学识也不输男子,想必心性定较为高傲,也许……也许无法容忍夫君纳妾这种事。”

  严贵麒笑了起来,“心性高傲?那恐怕不足以形容姚家小姐吧!你们知道吗,她在学塾里的成绩优过天抒,还曾经在射艺时,射穿了天抒的箭矢呢!”

  “什么”几位姑娘,包括花散舞都相当惊讶。

  傅天抒浓眉皱起,冷冷地道:“别提她的事。”

  “哎呀呀,我们傅少爷生气了呢。”严贵麒自顾自的端起酒杯,“我该罚,先干为敬。”

  一旁,花散舞静静的觑着傅天抒脸上的表情。

  他生气了、恼火了,说明他并不喜欢家里为他安排的这门亲事,对姚沐月更是憎恶到了极点。

  也是,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事事都想压过自己的女人?这样最好,他越是厌恶姚家小姐,对她越是有利,往后她只要卯足了劲的取悦他,掳获他的心,便万事稳当。

  “别生气了……”花散舞将脸轻靠在他肩上,悄声说:“要不,今晚在我这儿留宿,让我陪你谈心解闷吧?”

  傅天抒转头注视着她,纠结的眉心总算稍稍舒展。

  第1章(2)

  在母亲的嘱咐下,姚沐月带着五岁的妹妹姚沐春来到云水堂为亲爹买几帖常年服用的药。

  她去年已离开文成塾,专心在家里跟母亲学习各项为人媳妇的技艺。她天资聪颖又十分有心,如今不止烧得一手好菜,还能缝制衣服,就连绣工都相当精良。

  现在的她,已是个嫁到夫家也绝对不会让娘家蒙羞的待嫁闺女了。

  只是近来,她听见许多关于傅天抒跟长乐楼舞妓花散舞过从甚密、且经常夜宿其香闺的传闻,心里不免介意。

  说来她是傅天抒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关于这些风花雪月之事,大家本不会在她面前提起,但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些不该进她耳里的话,终究还是传进她耳中。

  她姚家虽世代从商行贾,但崇尚儒学,就算是女子也饱读诗书、知书达礼,尽管称不上名门之后,至少身家清白、谈吐合宜,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这样的她在他心里,真的不如一名青楼舞妓吗?

  前不久,母亲曾探过自己口风,问起她对姚傅两家结亲之事有何看法,她想,应是父亲要母亲来问她的——想必,傅天抒在长乐楼的那些事也传进他们耳里。

  也是,锦绣绸缎庄打开门做生意,每天得面对多少来来去去的客人,人多嘴杂,那些能听的、不能听的,想听的、不想听的,最后还是全听见了、知道了。

  虽说她父亲守信用、重然诺,当然不愿背信忘恩,毁了这门亲事,但身为父亲的,不管如何总还是心疼女儿,便要母亲来询问她的意见——“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便是终身大事,若是所托非人,那可注定了一辈子要凄惨度日,沐月,虽说姚家跟傅家有约,但若是你不愿,爹娘也不逼你……﹂母亲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白——这不是一门好亲事。

  说真的,不管她多么努力、多么优秀,傅天抒也从不正眼瞧她一下,所以她心里比谁都明白,他不爱她也不想娶她。

  如果她真的聪明,就该知道他绝非良人,是不能托付终身的男人。

  可她什么事都聪明过人,就这件事糊涂又固执,不想放弃也不甘心放弃。她一直当自己是他的人,一直苦等着嫁他的那一天到来,所以不管他如何冷淡她,她总怀抱着有一天情况会好转的希望。

  铁杵都能磨成锈花针,她不信自己坚定的感情融化不了他的心。

  她要嫁他,她一定会得到他的心,不管得花多少时间,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姚大小姐,今天要什么?”云水堂的伙计对她十分熟悉,一见她便立刻上前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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