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说,就下这么没理由的判断,冤枉啊,大人,我不服。」他刻意逗她笑,可惜没有成功。
她依然沉默。
他继续从心息,「说说看嘛,再离奇的事我都经历过了,我能接受的事比你想的还多很多。」
「你经历再离奇的事,也不会比我的经历更离奇。」
「是吗?」他摆明不相信。
不过,现在是要比离奇吗?他走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就算没亲身经历过,听过看过的奇事可不少。
「当然。」如果「重生」的她不敢说自己是离奇界的第一名,那就没有人敢说第一。
「好吧,你先听听我的离奇事件。见过我背上那一刀吧?」
「嗯。」她点头。
「那一刀几乎要了我的命,我感觉自己的魂魄从身体里硬生生被抽出来,飘啊飘的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我见到牛头马面,他们拿着长长的令牌要我跟他们走。
「依我的个性,哪会乖乖跟旁人走,我不容易信任别人,可我居然相信了他们。我跟他们走,走到阎王爷面前,他看着我想了半天,又对了一本奇怪的簿子,然后说『这个人命不该绝』……」
他不过随口胡诌,却没想到她竟然深信不己。她专注盯住他的表情,企图寻找里面是否有玩笑意味,可是没有,他的表情百分百真诚。
所以他和她一样,也有死而复生的经验?
「然后怎样?」她急急追问。
「我又回来了,站在你面前,连替我医治的大夫都吓一大跳,还以为是诈尸。」傅竞以为她会嗤笑几声,要不,就瞪他两眼,可聪慧如她,竟毫不怀疑其真实性。
非常奇怪,可她眼底不自觉透露出的讯息,让他慎重起来。
博竞追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碰到什么更离奇的事吗?」
他们有相似的遭遇,他能够理解的,对不?他们都是死而复生,她的感觉他能体会的,是吧?
再看一遍他的真诚眼神,犹豫间,她咬了咬唇,咬出一线暗红,他心急,但是不强迫她。
挣扎老半天,诗敏才深吸气,决定对自己好一点,因为她满肚子的恐惧的确需要纤解。
垂下眉,她低声说:「莫诗敏死于建业元年七月二十一……」
像是在说他人的故事般,她娓娓道出前世遭遇、今生奇迹,她说她的努力、她的强硬、她所有作为,全是为了反抗前世际遇。
可是母亲之死,让她惊惶失措,她矛盾而犹豫,开始怀疑自己的作为有没有意义,但看着兄长的进益,她也说服自己,不管能不能改变自己的遭遇,至少她已经改变了哥哥的命运。
直到刚刚,她想起他们前世曾经相遇,她再忍不住满心激动而放声大哭。
「在上辈子,我八岁的时候,凌师傅为医治娘的病来到莫府,十岁那年,母亲去世,姨娘将师傅赶走,师傅不放心我,在京里置屋而居,直到十四岁,师傅失去消息,我再无他的下落。
「与今生相同,我十四岁遇见你,十四岁失去师傅,该进行的事都按着原轨迹进行着,只是方式不同罢了,那么再不久,不管我愿不愿意、不管什么原因,我都将回到莫府,迎接建业元年……」摇摇头,她苦笑问:「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相信。」他毫不考虑便回答。
他相信,不是因为她的故事动人心弦,不是因为每个环节都扣得没有令人怀疑的空间,而是因为这番话终于让他明白,为什么十岁孩子会有那样深沉的仇恨,为什么十四岁的丫头会双肩担起家庭重任,为什么她眼底时不时流露出不该属于这个年龄的哀愁。
那个夜晚的梦吃解释得通了,他也能理解她为什么说没有时间壮大自己,全是因为那块只挑着她的头砸下来的夭。
扣住她双肩,他弯下腰与她平视。「你刚刚说,建业元年七月二十一日,那时,是谁登基为帝?」
「还有谁,自然是太子皇甫书。」
她的回答让他松一口气,傅竞得意而自信,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皇甫书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中银魄之毒活不过两年,而这两年,足以让王家这棵大树轰然倒下。
「我不信命,我相信人心、相信人力,我相信你做过这么多事情,必有其意义,我更相信,你早已经改变自己的命运。」他说得斩钉截铁。
「你凭什么笃定?」
「同你打个赌,未来登上帝位的绝不会是皇甫书。」
「是吗?」她真羡慕他的自信,他说出来的话,明明听起来不可能,可就是会让人信服。
「如果我赌赢,你就相信命运会更改,你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好不?」
她笑笑,不知怎么回应,相信就够了吗?如果相信就够,为什么娘还是会死?
见她那副表情,他明白自己并没有说服她,拉过她的手,寻了块地坐下,他与她并肩,细说当年。
「大娘杀死我母亲后,许多人劝我隐姓埋名,庸碌却平安地过完这一生,那时我对他们说我绝不向命运低头。每回被杀手所害、接近死亡时,我都对自己说:『我不死,我要睁大眼睛看那些人的下场』。
「于是,我挺过来了,一次又一次。丫头,只要你不低头,不管是莫鑫敏或李海廷,没有人可以逼迫你,只有你可以让自己活得有自拿而灿烂,这些年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再接再厉,总有一天,你会看见自己要的成果。」
他的话很激励人心,她想试着从中挑出毛病反驳他几句都困难,反而不知不觉间,自己被他说服了。
点头,泪水收抬。
傅竞捧起她的脸,冰凉的指头覆在她眼皮上,他柔声在她耳畔道:「丫头,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以后别哭了,哭得又红又肿,会掩盖你的美丽。」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她美丽,诗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难怪他会是个成功的商人,他拥有强大的说服力啊。
拉开他的手,她对上他的目光,清澈的双眼凝在他脸上说:「我会试着学你,不认命、不服输,尽全力做好所有能做的事情。
「没错,就是这样。」
他又学她师傅揉揉她的头发,可惜他不会梳头,只会张着一口白灿灿的牙齿对她笑。
传说傅竞是商霸,长着一张阎王验,目光所到之处正月寒冽,人人都惧怕他,说他嗜血、说他刀出鞘必定手刃敌人,如果他们见到现在的傅竞、见到他的笑脸和温柔,肯定会吓掉眼珠子。
「你快离开了吧?」诗敏有些不舍得,这段日子里,几次深谈,她越来越钦佩他、服气他,也崇拜他。
「对,大概就这几日。」他没隐瞒她。
「真可惜,否则我真想向你学学怎么做生意。」耸耸肩,她心中浮现几许失落戏。
「要不要我派人去寻教我做生意的师傅?不好还是不要好了。」他前一句才允了人,后一句却连忙推翻。
「为什么不要?」
「怕你生意没学成,却学来一肚子诡诈,男人还好,奸一点无所谓,如果你变成那样,本来就已经够难嫁了,以后还有谁敢娶你。」他笑着损她两句。
她鼓起腮帮子瞪他,那可爱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
「饿了吧,快晌午了,说不定你大哥已经回家,我们也回去吧?」
他起身,将大大的掌心摊在她面前,只看一眼,没有太多的犹豫,她将自己的手交给他,对他的信任,从这一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