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就知道不能那么快放松戒备。
光是去年底到今年初,她这十对怎么配就是配不对盘,不是相看两厌的,就是郎有情妹无意,要是有情有义的,偏偏就遇到棒打鸳鸯两分飞!这这这……这都是怎么了?难道玉帝大人气还未消,故意折腾得她团团转不成?想起昨晚睡大觉时做的梦,她的心情就更沉重了。
她梦见了土地爷爷抚着胡须,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地对她说——
“小喜鹊啊,玉帝发令下来,说。祂老人家已经忍了妹很久了,眼看忠牛和天兵天将都已经有型有款、有模有样了,光是叫你作个一百对的媒,还在这儿一辈子又一辈子的瞎混。玉帝发话了,今年若是过了七夕,妹还未能集满这一百对良缘佳偶,就罪罚你魂飞魄散、三界之内无可容身。唉,你、你就多保重吧!”
一想起土地爷爷代传的那番旨意内容,她浑身掠过了阵阵冷颤,脊梁骨都凉透了。
魂飞魄散、三界之内无可容身……有没有这么惨啊?
这明摆着就是柿子拣软的捏,不对,简直是欺压忠良……可仔细想想,犯错受罚也属天公地道——
私奔事件的的确确就是她教唆的呀!
本已借了熊心豹子胆怒上心头起的喜鹊,又立刻被一盆理智冷水浇清醒7,恢复愁眉苦脸的垂头丧气样。
“不过在这儿哭爹喊娘又能抵什么用?”她抬头挺胸,脸上绽放战斗光芒,紧握拳头。“缅怀过去不如放眼未来,对!是时候开发新对象了,最后十对,最后十对,我来啦!”
就在此时,像是嫌她还不够倒霉落难似的,头顶上方蓦然轰隆隆响起了一记落雷怒吼—
“媒——婆——子!”
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喜鹊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霎时全消失无踪,连头也不敢抬,不争气的膝盖自动打起了摆子,脑门儿更是突突痛了起来。
就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就只有一个人——
范雷霆!
头衔:皇城十万御林禁卫军总教头。
年庚:恰满三十。
外表。抬高大威猛,粗犷阳刚。
长处:武功盖世,一手愤雷刀法出神入化,无人能敌。
嗜好:忠君报国,保卫皇城。
身家:金满盆银满钵。
备注:手握兵马重权,同时是皇城范门十八代单传唯一嫡子。
对像:是女的,好用就好。
目标:为子嗣单薄的范家开枝散叶,六男六女为好。
姑且不论前头几项,光是看后面两项要求,喜鹊第一个浮上脑海的念头就是:总教头大人,小的帮您配只母猪可好?
不过这种掉脑袋的话,她自然是不敢畅然抒怀的。
吞了口口水,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已是满面堆欢,樱桃小嘴往上弯。“哟!什么风把公务繁忙的禁卫军总教头吹来啦?”膝盖稳住……稳住,别抖啊!
“你,在耍我吗?”一双蹙得紧紧的浓眉和愤怒目光直直逼得她老近,几乎与她鼻尖对鼻尖。
对上那沉沉压迫震摄感惊人的脸庞和灼热气息,喜鹊本能的屏住呼吸,如果可以的话,还真希望心脏可以暂时喊停一下,免得跳得太大声给他听见,又该惹得他越发怒火冲天了。
“耍你?大人啊!冤枉啊!小的纵有一百颗熊胆也不敢耍总教头大人你啊!”虽然尚且分不清青红皂白,不过冤还是先喊了再说。
范雷霆勉强自己弯下腰来,直视着这名个头仅有自己胸口高的小媒婆,古铜色大手紧握,微微发出筋动骨震的喀喀声。
他像是在忍,并且强迫自己不要一把捏断她该死的小脖子!
喜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冤?”他突然笑了。
喜鹊脚底板突然间寒气直直往上冒,她尝试着回了一个颤抖的微笑。
“给你条活路,回答爷一个问题。”他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幽深得极为不祥。
“大、大人请问。”她吞吞口水。
“今天,本该是什么日子?”
今天?
喜鹊一愣,疑惑地回道:“今天是十五,月圆,宜建灶上梁出行嫁娶……咦?范大人,今儿不是你娶新媳妇儿的大好吉日吗?瞧你这一身喜袍,不在府中迎接新娘子喜轿,倒跑来这儿做什么?”
“是啊,爷不在府中迎接新娘喜轿,倒跑来这儿做甚?”他的语气很淡很淡,却听得她又是一阵心惊。
“难、难不成……”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难得有张嘴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嗯?”范雷霆森森然哼了一声,像是相询,更像是等着看她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新娘子‘又’逃婚了?”她脸色发青,眼前阵阵发黑。
“好一个‘又’字。”他盯着她,冷笑。
“我的玉帝大人啊!”她都快晕死过去了,忽地心念一动,突然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瞪大眼睛,气急败坏地吼道:“所以你亲又结不成了对不对?对不对?第九十对,你是我的第九十对啊,我好不容易才办完第九十对——”她不要再从九字头变回八字头啊啊啊!
范雷霆万万没想到这个矮不隆咚的小女人竟敢当街揪住他不放,非但一双雪白得像馒头的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衫,连胸前两团柔软圆润的……也紧贴在他胸膛下方处,霎时,有股软热幽香隔着薄薄春衣透肤而来。
他尚且来不及感觉到浑身冒出的燥热感是什么,一个擒拿手就将娇小的她翻转身子压制住了。
“啊啊啊……”喜鹊被反扭的胳臂险险断掉,痛得豆大泪珠直冒,惨叫连连。“痛痛痛!”
他一惊,闪电般松开了对她的禁箍,心下掠过了一丝懊恼。
他范雷霆这辈子杀敌制夷绝不手软,可从不打女人的。
没料今日却对个头还不及自己肩头的小女子动上了手,虽只是轻轻一记擒拿,可她通身上下软嫩得像枚包子似的,又怎生受得了他习武之人的粗手大脚?
“对——”他僵硬尴尬地开口。
原本硬着头皮想道歉,可抬眼见到她哀怨地揉着胳臂,嘴里还兀自气愤地隐念有词,什么“到底有没有诚意成亲啊?”、“老娘多年信誉都毁在你手里”、“还让不让人活了”……范雷霆心底那丝愧疚感霎时一扫而空。
究竟是谁令他堂堂十万御林禁卫军总教头的颜面一次又一次尽扫落地的?
他浓眉倒竖,粗犷脸庞又是一沉。
喜鹊嘴里原还念念叨叨着,眼角余光一猫见那黑得像锅底的盛怒脸色,刹那间吓得话全吞回了肚子里。
糟了!她小命休矣!
第1章(2)
偌大的总教头军府中,门楣梁柱犹张灯结彩喜洋洋,四下却静悄悄得鸦雀无声,所有前来道贺的文武百官早识趣地摸摸鼻子溜了,颇有“理当如此,见怪不怪”的经验,周遭大院屋邸圜子里,剩下数十名原该雄赳赳气昂昂,如今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护卫在站岗。“今日,必须给爷一个交代!”
范雷霆面无表情,眸含杀气,双手抱臂稳稳坐在她面前。
喜鹊下意识摸了摸发冷的后颈,感觉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怕归怕,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本就天经地义,做了七世的媒婆红娘,她这点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这个这个……”她吸气吐气,忙又挂上甜心小媒婆的谄媚笑脸。“敢问总教头大人,你这次和京城首富周千金的婚事不是早已铁板钉钉,十足真金了吗?怎么临到头,新娘子又……又说不嫁了呢?可否把其中内情说与小的闻知二一,说不定是双方有什么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