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医生都没把握的事情,他讲得好像切萝卜,嚓嚓嚓,三两下轻轻松松,他还真当自己是怪医黑杰克?医得好才真有鬼呢。黎慕华忍不住轻扬眉尾,带一点挑衅、一点的不以为然。
这号表情,让文俱翔更加深信自己的臆断。
黎慕华看着刘德凯轻拍刘雪华的背,柔声说道:「没事的,有我在。」用这种口气说话,难道刘雪华是他的情人?
「皇太后,宫里不安全,请唤外面的宫女太监进来,让他们服侍大皇子回府。」刘德凯说。
皇太后?!刘雪华竟然是皇太后?那个和皇帝「母慈子孝」的皇太后,可以压制坏皇后的皇太后?
他忍不住再多看她一眼,这皇太后未免太——太年轻了吧?
不过依她对自己的态度来看,这位皇太后应该是站在坜熙这边的吧,既然如此,未来他可就有座大靠山了。
刘雪华是皇太后,那刘德凯呢?不会是太上皇吧?
不可能,历代皇帝哪个不是死了老爸才能继承帝位?那这个刘德凯到底是谁?
「碧玉。」皇太后叫唤跟随在身边多年的宫女,现在谁都不能信了,她只能相信自己人。
不久,外头进来一名年约二、三十岁的宫女,她低眉进门应喏。「奴婢在。」
「你领一干宫女服侍大皇子更衣,再让三顺领百名侍卫,护送王爷回府。」
「是。」刘雪华——呃,不,是皇太后,她走近坜熙,轻抚着他的头说:「回府好好休养,这段日子,旁的事别想太多,知不?」
「知道了,谢谢皇奶奶。」黎慕华点头应下。
语毕,皇太后把带来的人全留给坜熙,和文俱翔一前一后缓步走出咏月楼。
临行前,文俱翔停下脚步,对汪公公说:「你去回皇上,就说大皇子伤了脑子,已经不认得人,需要一段时间休养,不必传太医,我会入住王府为他调理身子。」汪公公看一眼皇太后,不确定该不该把这位文师父的话传给皇上。
皇太后明白他的心思,发令。「文师父怎么说,你就怎么传话。」
「是。」汪公公低身,退开。
两人缓步走回焘安宫,行进御花园时,皇太后忍不住停下脚步,拧眉叹息,仰首自问:「这可怎么是好,坜熙连人都认不得了。」文俱翔看看左右无人,凑近皇太后低声笑道:「阿甘,你放心,坜熙脑子没问题。」
「什么?」她惊愕。
「他的失忆是装的。」停顿片刻,他续道:「坜熙是个能干的孩子,才从病中醒来,非但没有惊慌失措、没有讶然恐惧,还能想到自己的处境,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做出决定,决定假装失忆,让对手松下戒备。」
「他能够这样做并不容易,便是阅历丰富的老武林,一旦确定自己的身子状况,都需要时间才能恢复心情,这孩子有勇有谋、有城府、有心计,沉稳若定,你是对的,这群皇子里面,只有他足堪大任。」
「翔哥哥,你怎能确定他失忆是装的?」
「你没注意,他刚刚喊你什么?」
「皇奶奶——」皇太后自己回答后,恍然大悟,如果他不晓得自己是个皇子,怎会对她喊皇奶奶,太好了,坜熙果真没失忆。
「况且我提到自己是他师父时,他一脸的错愕,之后我说能治疗他的失忆症,他又是满脸的不以为然。」文俱翔清楚坜熙和儇熙之间的心结,从小他们就是竞争对手,后来又都对那名叫楠楠的女子情深意重,可惜她宁与儇熙携手黄泉,也不愿意接受坜熙的垂怜。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对于他这个「儇熙的师父」,自然是不以为然的。
「我太心急了,竟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你这是关心则乱,我刚才讲到『便是阅历丰富的老武林,一旦确定自己的身子状况,都需要时间才能恢复心情』,若是平时的你,肯定要追问,坜熙的身子有什么状况,可你连问都没问。」皇太后叹气,可不是吗?这段日子为韦氏、为大燕,她伤神不已,绞尽脑汁、想方设法,也找不出一个让韦氏全身而退的法子,韦氏的风光,已经不久了吧。
「说吧,坜熙身子有什么状况。」
「坜熙的武功尽失。」
「他失去武功?!」皇太后蹙紧眉头,那是那孩子引以为傲的东西啊。
「我入针五分才刺出毒血,可见那毒已渗进他的骨头里,十几年的勤奋练习,算是化作东流江水了。」
「那可怎么办才好。」
「自古治理国家的贤君,有多少是不懂武艺的,他们靠的是脑子、是才干,坜熙一清醒,就能立刻想到对策,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足见这孩子面对最坏的状况也不会自乱阵脚,你别替他担心了,他肯定能好好撑起大燕王朝。」皇太后愁眉,闷声道:「但愿如此。」
「别愁眉苦脸的,我保证,将会以教育儇熙的方式来教他,定让他成为百姓心目中的好皇帝。」
「你真要随坜熙回府?」
「我得进王府做几件事。第一,肃清王府人员,将暗地窥伺的棋子一一拔除。第二,建立一支能帮坜熙的死士。第三,广募能人贤士,为他未来执掌朝政做准备——」在文俱翔与皇太后讨论着如何帮坜熙入主东宫时,附近的树梢略略弯下,那是童女,没人看见她稳稳坐在树枝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面嗑、一面窃听别人的对话。
她扬眉一笑,笑文俱翔想错了方向,黎慕华哪有他说得那么厉害,只不过他想错的方向,对黎慕华有益无害,这样也好,希望黎慕华能早日顺利完成任务,免得二十一世纪的雅雅,天天哭得像猪头。
吧百个小表拉扯着她的腿,硬要把她拉进那条波涛汹涌、深不见底的大河里,她拚命泅水,想要喊叫,但一张嘴,冰冷的河水就不断灌进她的喉咙。好冷——她游不动了,全身骨头冻成冰雪,冷——透骨的寒冷——「醒了,夫人醒了!」一个低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茵雅头痛欲裂。
「你下去烧点水,夫人醒来需要喝热茶。」
「是,我马上去办。」茵雅认得其中一人的声音,那是谨言。
谨言——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也死了吗?
她死了,坜熙怎么办?万一皇上还是照管不到他,万一皇后又使手段害他?万一他孤立无援——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枕间。
不行,她必须醒来,必须告诉谨言,快回人间,她千万不能死——可,像是有千斤重锤压住她的眼睫般,她用尽力气,却只能睁出一道线,模模糊糊的光线射进双眼,怎地,幽冥地界也看得见光明?
「王妃,不要急慢慢来,你先听我说,你并没有死,你只是中毒,虽然我已经帮你解毒,但你现在身子非常疲倦,不必勉强自己。」她没死?这里不是阴曹地府,可——怎么能,她的命是皇上要的,谁能从皇上的圣旨下抢走一条人命?
她死命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她的挣扎,不过是略略动了手指,谨言看出她的心思,继续俯下身在她耳边说话。
「王爷动用宫里所有的隐卫,要我们誓言救下王妃。因此我们将皇帝所赐的鸩酒给换过,王妃喝过酒后昏迷不醒,汪公公以为王妃已死,便让我们将您领出宫。」
「您不必担心王爷,皇上在赐您毒酒同时,也下圣旨,让李公公释放王爷,最迟明、后日,王爷定能安然回府。」茵雅动弹不得,但谨言的话全落入她耳中,安心了,他被安然释放,不是进宗人府、不是被囚禁,只要他回到王府,回到他的势力范围,就没有人可以对他动手脚——她松开双眉,沉重的眼皮反而张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