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踏进大门三两步,机灵的韦民晋就迎上来,拱手作揖,张嘴笑道:「叔叔,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快进来坐,我找两个好姑娘陪您。」
「我今日来有要事,可不是来寻开心的。」韦民晋一愣,缓声问:「有什么是小侄能帮上忙的?」
「我来,是跟你要——」韦应东压低嗓子,在他耳边低语,只见韦民晋为难地皱眉头,越皱越紧——
第五章 聪慧王妃
一行人自外头回到王府,为首的男人穿着玄青色实地纱褂,外套银灰色貂毛滚边盘扣背心,腰间明黄色的卧龙袋垂着绦朱缨络,足蹬青皮皂靴,表情严厉冷肃,两颗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珠子向街角一横,头一偏,那道自额头斜划的狰狞伤疤露了出来。
他停下脚步,再向街角望去一眼,那个鬼祟身影连忙闪入檐下。
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坜熙冷笑,头微偏,身后的端风得令迅速离开,从另一个方向绕到那人藏身的檐角。
守门的往里头宏声一喊:「王爷回府。」大门开启,坜熙一甩袖,昂首阔步进入王府。
本走在他身后的公孙毅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
鲍孙毅年约四十余岁,五官清俊、目光精矍,足智多谋,至今尚是孤家寡人,年轻时一番遭遇,让他看破人生,曾出家为道士修练己身,后因事遭恶官诬陷入狱,幸遇贵人相救、再入红尘,他虽还俗多年,仍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当年襄助他、将他自狱中救出的贵人,是前太子龙儇熙,出狱后,便待在儇熙身边成为一名谋士,后来归于坜熙门下,深得坜熙看重,也因他的关系,在儇熙死后,方能一一引荐曾为儇熙谋划的贤士,转投为坜熙效力。
而今坜熙虽未正式成为东宫太子,但在王府中,已有一批贤德之士与他共商国事。
近几年,坜熙在朝堂上的表现不俗,这群人功不可没。
「王爷,谨言姑娘所查之事,是否已有端倪?」公孙毅问。
坜熙扬眉,此人急公好义,见不得贪官污吏,一听得谨言说起江南粮商黎越屏被害之事,岂能忍气。
「总管。」他扬声唤。
「是,王爷。」自王爷回府便跟在身旁的总管走近。
「谨言回来了吗?」
「是,谨言姑娘已进书房,等待王爷。」他偏头,笑眼望向公孙毅。「一起到书房吧,让谨言亲口说予你听。」
「谢王爷。」公孙毅嘴角微扬,他不爱当官,富贵名利于他如浮云,会留在坜熙身边,是因为儇熙的保证。儇熙保证过,此人定会为大燕创造五十年太平,他相信儇熙,而之后,几年的共事相处,他也信了坜熙。
他们走经园子时,听见一阵吵嚷的喧闹声,坜熙不耐皱眉,头转向声源处,本不欲多事,但在看见陆茵雅那身纯白长衫后,改变了主意。
他悄悄走近烟波亭,在一棵乔木后头停下,举手阻止身后随行侍卫前进,一群人待在原处,悄然无声地随着主子看戏。
陆茵雅紧锁双眉,心底想着:不该来的,多久没进这园子了,若非贪图满园菊花盛艳,想摘个几朵金黄供瓶,怎会碰上这幕纷乱。
她急着离开,偏偏她们不放人,只好搜肠刮肚,谋一道好计,以便脱身。
「王妃,今日之事,您定得给个公道。」倩倩穿着一袭鹅黄色长衫,上头绣着大朵牡丹,看起来很是喜气,听说她偏好牡丹,王爷曾经命人为她种上满园牡丹,却为此常被涂诗诗嘲笑,说她爱的哪里是牡丹,她爱的是富贵。
自婢女口中听起这段闲话时,陆茵雅笑了笑,「王爷疼惜她,便是为她贪求富贵呢。」她的话无人理解,唯有她自己明白,因为王爷心头上的那名女子——爱财。
涩然一笑,要她主持公道?什么时候她这个正妃变得那么重要?
「好不要脸呢,瞧宛儿妹妹没事人般地逛园子、唱小曲,还打扮得花团锦簇,这是怎么回事?」涂诗诗继续挑衅,望向陆茵雅的目光中,有抹耐人寻味的意味。
花团锦簇?她这是在说谁呢,今日打扮得富丽华美、分外明媚,如同盛开鲜花般耀眼的,分明是涂诗诗,哪是旁人。
「怎地,只许侧妃逛园子、不许其他人逛?我可不记得王府里有这道规定。」倩倩拧眉,反唇讥讽。
这回涂诗诗没回话,她左手横腰,右手肘靠在左手背上,手指轻轻往下巴点过,脸上带着难以解释的暧昧笑容,瞄了陆茵雅一眼,倒要看看她这个「正妃」能抬出个什么态度。
笑什么,纵使她长得倾国倾城,也别笑得一脸潘金莲呐。
陆茵雅凝眸轻叹,望一眼听说刚落胎的侍妾宛儿,她穿一件淡色纱裙,没戴过多的首饰,只是一支金步摇、两枚簪花,纤瘦的身子恍如弱柳扶风,满脸委屈,欲哭不哭的哀愁在眼底积蓄。
她心底五味杂陈,说不明、道不白,剪不断理更乱的情绪,在胸臆间慢慢酝酿出一段新愁。
她有嫉妒,嫉妒一个没名没分没家世背景的女子,能得王爷疼惜;她有心怜,怜惜一条无辜新生命,在大人们的斗争阴计中陨殁;自然,她也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凄——世间女子同命,能得夫君疼惜便是一世幸福,反之,守着、熬着、苦着、伤着,图的不过是一日过一日。既是如此,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还以为出身名门、熟读四书妇经的大家闺秀,与咱们大不相同呢,说穿了,也没什么相异,心歹口毒,嘴儿尖、身子轻,百般作声最无情。」倩倩扬眉反讥。
倩倩出身红尘,岂是能容人相欺的女子,她嘴巴坏,可这坏,一句句让人在心底拍手称好。
「你还真相信有谁害得她小产?」涂诗诗阴冷眼光一扫,宛儿心虚的低头,默不作声。「依我看,敢情她怀的不是凡胎,而是天上星宿,见时有、急时无?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呐。」涂诗诗的讥嘲与宛儿的心虚让陆茵雅神情一凛,难道——一个小小侍妾竟敢玩起这般手段此事倘若闹大了,她这个正妃还能不被叫进宫里训上一顿?
难怪,涂诗诗偏要牵扯上她、不教她置身事外。
女人呐,三人成戏,差只差别于,你愿意当看戏人或剧角。
涂诗诗仰起下巴,向陆茵雅投去目光,等着她收拾。
她该站在哪一边?站在涂诗诗那里,便是得罪一干小妾,往后在府里定然更加孤立无援,得罪涂诗诗,她岂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她那态度口气,分明要在此论出个子丑寅卯,才肯罢手。
她偏头想了想,不花多久时刻便将整件事想得通透,心也定了下来。
她先是还涂诗诗一张笑脸,说道:「妹妹这话,可得拿出证据,倘若只是心疑猜测,未免冤枉人。宛儿妹妹初入府不久,身为姊姊的自该多方宽容体谅,倘若她有做不周到的地方,应好生教导,怎能胡乱生事,闹得府中上下不安宁?」几句教训,让一旁的侍妾露出满意神情。
对涂诗诗说完,陆茵雅转身走到宛儿身边,握起她的手,对她身后的侍妾们晓以大义。
「宛儿妹妹身子未愈,本该在屋里多休息,好生调养。便是她心情抑郁难解,想四处走走,你们也该劝着哄着,免得她身子落下病谤,否则日后,还怎替王爷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