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动怒」,气那些花天女的示好和亲近。
她有「责问」,虽然口吻平淡,没有撒泼吵闹,却迂迂回回,想从他口中,听见他是否喜爱花天女们,更胜于她……
好望双掌托扶在她身上,无法动手去捧她的脸,于是,以额相抵,语气含笑,调侃她:「脸不要再红下去,会熟掉的。」像海虾遇上热水,一直红,一直红,就熟透了。
他额心的热度,传递了过来,煨得她面颊更烫、更火辣。
她几乎想开口,要离他远一些,他让她……变得好奇怪。
好似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失去了冷静、冷淡和冷若冰霜。
只是被他抱着,就只是……两人额心相贴,如此而已,她竟感觉吐纳窒碍,四肢发软。
呼吸着他的气息,被他额前那缕银白,轻轻挠弄,发与肤,都能强烈感受到他……
她必须扶在他臂上,才能阻止自己软成一滩糖水。
他的眼,是最美丽的大海,清澄,也深邃。
「你这么开爱,可以吗?」他沉笑。在他面前,露出女娃儿的娇态,不太好哦。
可爱?她?
从拥有人形,随武罗入席天界,迄今没有谁将这两字,套用于她……
她掌心之下,隔着衣物,碰触到他臂膀上片片增生的鳞。
冰冷、坚硬,又被他的体温烧得烫手。
「你的鳞……」
「我很努力控制它了,它,似乎不太听话。」
「怎么了?」没发过鳞的她,自然不懂龙鳞的脾性。
「嗯……大概是太亢奋,血脉愤张,龙鳞就会这样。有些东西……不是叫它安分,它便会乖巧顺从。」
例如,龙鳞。
例如,雄性禁不起刺激的下半身。
例如,心。
这些玩意儿,即便喝令它们「不准有所反应」,也不见得能按捺下来。
此时此刻,这三者,在他身上全部……处于「造反」状态。
因为她的模样,实在太鲜嫩可口,害龙鳞浮现、害欲望勃发、害他的心窝深处一阵燥乱,跳得急迫,撞得凶猛。
「你亢奋什么?又为何血脉愤张?」身体……不舒坦吗?
让他亢奋、让他血脉愤张的人,正一脸认真、一派无辜,还带着些些担心,问着:你亢奋什么?
「迟钝耶你。」他只能笑叹,轻撞她的额心。
「迟钝的,何止是她。竟连我的到来,都没有察觉。」
不速之客,突兀降临。
以轻蔑之哼,破坏两人之间的氛围。
而比冷嗤更快的,是不速之客的袭击!
掌气带动大量黑雾暗息,迎面而来——好望闪身不及,勉强用双臂去挡,将辰星护进臂膀内。
肘部的龙鳞与掌气相抗,交击出火光。
黑雾内,暗青色光刃刹刹飞窜,宛似货物,划破好望双袖,露出更多白玉龙鳞。
光刃击中的鳞,发出脆玉之声,短暂碰撞,弹开。
鳞,坚硬无损,连擦痕都没有。
只是……莹白的颜色染上了黑,蔓延速度之快,几乎眨眼瞬间,他的两条手肘,已看不见半分纯白。
好望试图逼散侵蚀而上的黑泽,却徒劳无功。
「这是……毒?!」
来者摇头,扯笑——丝毫不带笑意的「笑」,给予正解。
「错,是瘟。」
第5章(2)
不速之客飞腾于半空,左袖空荡,内无手臂,只有淡淡的墨色轻烟,从袖口间袅袅飘散。
从容的五官,温润的浅笑,眉与眼,尽是一片祥静。
清癯形韵,与天人相仿,仅除了印堂之间,浅浅的黑笼罩在其上,增添几分诡艳。
入魔瘟神,天厉,来者不善。
情况,有点糟糕。
说「有点」,实在太轻描淡写。
情况,很糟糕。
好望没有想过,所谓瘟神,是那副长相的家伙。
他还以为,瘟神,应该要病痨残疾,一副捧心托腹,咳声叹气,时时像要暴毙身亡的破鬼样……
天厉完全没有。
况且,加上「入魔」两字,最起码,也该有几分入魔的味道吧
他更没想过,瘟,是如此棘手的东西!
姑且不论他泛黑的龙鳞,已经漫满半具身躯,瘟情啃蚀血肉,带来了刺骨的痛。
最不妙的是,辰星并未幸免,也遭瘟毒波及。
他用双肘去阻挡天厉时,并无法完全抵御瘟息,乱窜的暗青光刃划伤了她的颈。
一丁点的小伤,瘟毒渗透的狠厉,却毫不稍减。
「真是乐极生悲……」好望有感而发,气息紊乱间,吁了声叹。
调戏她,调戏的太欢喜,太快意,连敌人杀到身后来,都没惊觉,活该沦落这种悲惨下场。
「你还好吗?」他低首,问着拥入怀中的她。
「嗯。」她面容清平,不见异状。
「脖子黑了一大片,痛吗?」在那张淡然芙颜下,肩颈之间,瘟毒的情况,可一点儿也不轻微。
「没有任何感觉。」她照实说。
好望苦笑,也带些释然。
「这时候,我还挺庆幸你没有痛觉。」至少她不用品尝噬骨之痛,在糟透的现在,算好事一件。
「包括知觉。」她淡淡补充。
她对瘟毒的抵御力,比他想象来得更弱。
或者……天厉的瘟毒,是针对仙人而来?
「……动弹不得,是吧。」好望了解了,目前情况,一伤一残,还有一个,继续追杀。
两人被天厉逼进暗林,正藏匿于巨岩后,压低声音交谈。
「好望,他要找的人是我,你把我放在岩石上,当成诱饵,趁他分心,你赶快找人为你解瘟毒,仙界有守门貔貅,能除百瘟——」
「别说傻话!」好望压根不听她说完,特别是这种无意义的废话。
他绝不可能抛下她,单独逃跑!
「你身上的瘟毒,蔓延太快——」环在他胸前的手臂,已经呈现可怕的暗黑,她……很担心。
「暂时还撑得下去。」
「他不是一般般的瘟神,他已经成了魔——」
「嘘!」好望捂住她的嘴。
天厉正腾行而过,在半空中,衣袂翩举,仿似悠哉散步,神色怡然。
真难与「追杀」连接起来的脸孔。
要追杀人,起码表情凶狞些嘛。
好望隐藏两人气息,即便身受瘟毒所蚀,这种护身之术,他还有余力施展。
天厉走得很慢,像朵随风吹拂的薄云,敛眸的侧颜,不见成魔的佞邪,只有清浅的淡漠。
他没有左右搜寻,没有翻找草丛,他仅仅笔直前行,目光专注不移,望着远方。
时间拖越久,不利方,当然是好望与辰星。
毕竟,瘟毒发作起来,会带来何种影响,尚不完全清楚。
不过,光从泛黑的手臂上,传来的麻痹刺痛,大抵不难猜测,瘟毒发作的话,恐怕连想维持清醒,都很困难。
好望一边施术,一边对抗噬咬肌肤的痛,额际汗水涔涔,鬓发一片湿濡。
她瞧着,皱起了眉。
捂在她唇上的大掌,连鳞带皮黑泽狰狞,若不是贴的近,恐怕感觉不出它正细微抽搐。
他企图不让她发现异状,兀自强忍。
她想握紧拳,却无能为力,纱剑软软的瘫在掌心,也曳了满地,蜿蜒两人腿边,宛若一道白色涓流。
看来,要顽强反击天厉,眼下是不可能做到……
她觑向他,好望鬓边的汗珠,滑落他的脸庞,他紧盯天厉的一举一动。
她现在,还有一件事能做。
好望倏地低头,惊讶无比,用唇形问她:你在做什么?!
辰星双眼闭合,所以看不见他的提问,仍旧专注于此刻之事——她正将他所中瘟毒,移转至她身上。
透过肤息,暗青色瘟毒,由他手臂鳞片间,窜往她的肌肤,没入了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