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语塞地不知该怎么回答他。难道要她说两人做了好几个月夫妻,他们爱得缠绵悱恻,巴不得分分秒秒沉溺爱河里,一刻也不愿分离。
但是她能说吗?这么荒诞的事有几人相信,若非她本身的遭遇,她也不信人能在梦中相恋,共谱令人深陷其中的美梦。
“我再一次警告你,放开你的手,不然我将动用警力让你清醒。”不听劝告,他只好公事公办。
铁汉生的声量提高,作势要招来远处的警察,冷眸一睇的夏仲夜嗤哼一声,不作回应。
被他轻忽的态度惹毛了,铁汉生脸色难看地由鼻孔喷气,手一举,打算让目空一切的男人得个教训。
“铁检察官,我相信他不会对我不利,你有事先去忙,用不着担心我,我和他算是故人,让我们谈一谈。”
谁也没想到出面阻止的会是想从暴风圈脱身的赵潆青,她笑得清徐无波,轻推了下铁汉生,他才先行离开让两人独处。
一株蒲公英迎风招展,娇嫩的黄蕊似喁喁私语,传送着女子无法获得所爱的悲伤。
第3章(1)
“我不欠你了,我把你疯狂的爱恋还给你,从今以后两不相欠,你不再是我心底的愧疚,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各行其道。”
夏仲夜站在冰冷的大理石石碑前,先将被手机铃声打断尚未说出的话补上后,不带感情的凝睇了一会时间停留在花样年华的女子照片上。
但是他眼睛看着似乎还怨怼着他的亡者照片,心里却不断地回想一句话、另一个女人。她说他们是“故人”,那是什么意思,两人曾有过他所不知道的情感纠葛吗?
没来由的,他控制不住想走近她的冲动,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他不能自己,好像一直以来,他追逐的便是她唇角那抹徐若春风的微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能给他解答?
为什么他的心有种重新活过来的雀跃感?而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因为近在眼前的她,他莫名的焦虑忽地平静下来。
是她吗?教他心口沉重的梦中人。
离开墓园后,两人坐着周上锦开的车来到一家附有下午茶的庭园式餐厅。
选择它是因为它够隐密,开在远离车水马龙的乡间小径,平日客人不多,是私下谈话的好地方。
但此时赵潆青却有些后悔。少了嘈杂的人声为背景,即便是一丝丝声响也清晰可闻,尤其他还把他的特助留在车上,与他独处让她更紧张。
“你不用盯着我瞧,好像我下一秒会平空消失似的,我还没那么厉害,能变戏法。”如果能将自己变不见,她倒愿意一试。
“你看起来很紧张。”幽黑瞳眸深不见底,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有吗?你八成看错了,通常对不太熟的朋友,我一向较拘谨。”赵潆青手心在冒汗,脸色僵硬地笑得局促。
何只是紧张,她的心怦怦地狂跳不已,几乎快从胸口跳出来,唯恐他看出她强装的镇定。
其实她最想做的是逃走,面对令她情难自禁的男人,她很难心平气和地与他闲聊。
或者说,她有某种程度的心虚吧!因为她像一名诈欺师,引诱失去方向的他与她来场梦的飨宴,信手织就两人的爱情故事。
虽然她是被动的,梦的主线仍由他掌控,可是她是迷离梦境中唯一清醒的人,她应该阻止他,而不是随波逐流,以为梦不会影响现实人生。
“我们之间不熟吗?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是反话?”夏仲夜目光微沉,对她极欲拉开两人的距离感到不快。
她心口一跳,微惊他看透人心的犀利。“感觉不一定准确,不然你来说说看,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又是怎么认识的。”
他将眉挑高,露出那令人不安的高深莫测。“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话,那句‘故人’是什么意思,你从哪里得知我这个人?”
“我……我……”她被问倒了,张口欲言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应。
现实的他比梦里的他难缠多了,而且更世故,更难以捉摸,让人像在显微镜下被放大,无所遁形。
“我向来不是活跃的人,很少在商界宴会上露面,更不可能有我的独家报导,可是你却一眼认出我是谁,连困扰我的事似乎也知道,令我不得不怀疑……”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她,语带玄奥。
“我不是偷窥狂,这点我能向你保证,本人不做探人隐私的下流事。”避免误会产生,她急切地解释,不希望这事一发不可收拾。
看她脸上明显的慌乱,他突然想笑。“你知道自己在我咖啡里加了什么吗?”
她一怔,低下头瞧着自己不经意的动作,霍地倒抽了口气。
“没人晓得我怕苦,喜欢奶油球在热饮中化开的香甜,一次加三颗是刚好的甜度,中和了咖啡的苦涩。”就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周上锦,都以为他只喝不加糖的黑咖啡。
他强硬的作风给人错误的联想,认为他独钟纯粹的原味,苦中带涩的浓韵才能品尝出个中滋味。
“你不能把它想象是巧合吗?人总有改变不了的习惯。”她将顺手而为的举动解释成凑巧,不过连她也取信不了,借口太过牵强。
赵潆青借着低头喝饮料,掩饰眼底的慌张。明明都已经过了三个月,她竟然还记得“婚姻中”的种种,不自觉地把梦境与现实混淆。
“理智的人不会凭空幻想的,你何不趁此机会解释清楚,省得我还得要费心猜测。”他双手环胸,眼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才怪。”他想得才多,老是天马行空,让她不得不顺着他的梦,失去控制。
“你在笑什么?”莫名的,他心口一紧,眸色渐渐深浓。
“我哪有笑,我……”蓦地,笑意凝结在嘴边。“你应该很忙,犯不着浪费日进斗金的时间在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身上,我们认不认识并不重要,人是善忘的动物,你不会记得我的存在。”
夏仲夜倏地按住她欲拿起帐单的手。“你在怨我,为什么?”
“我没有怨你,我……”赵潆青忽地苦笑,垂目不语。
她是在怨他,原本她以为自己够理智,不过是好梦一场罢了,她有好什么不能理解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自愿沉沦的她能去怨谁。
可是付出的感情不是说收就能收得回来,虽然她明白他没有错,从梦中解脱的他不会有太多关于两人的记忆,但揪痛的心无法体谅他的苦处,他承诺会来寻她,不论她在何处,变了何种容貌,他所要的挚爱只有她一人。
结果他失信了。
心底沉痛的赵潆青万般无奈,她无法说出事实真相,只能独自一人承受被遗忘的苦涩,期盼时间能冲淡那份浓烈的爱。
“你不认为我也有知道的权利?你的眼神说着你有怨我的理由,可是当事人的我却摸不着头绪,这对我来说并不公平。”她在隐瞒什么,苦苦地压抑着。
看着她眉目低垂的洁皙面容,夏仲夜的墨瞳更显漆黑,好像有什么要从脑海中冲出来,模模糊糊的画面一闪而过。
抚着额,他极力忍受骤起的疼痛,感觉快爆开的脑袋深深困扰他。
他的主治医生说过,结痂的伤疤不应该有痛感,多半是心理因素,他建议他转为身心科,找心理咨询师治疗,找出症结。
“也许就因为不重要、没意义,你才会不记得那些事,至于我个人的情绪我会想办法克服。”她会忘记他,一如他不记得她,即使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