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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他玩了套圈圈,可怎么套也套不中,她看不过去,接手试了试,抓住准头套着一只瓷偶人。

  他瞧着,放在掌心爱不释手地把玩。

  后来行经以文会友的小摊子,一副对子上联高挂,无人能对,他顺手提笔对下,换来一只珠钗。

  沿路来到了河畔边,当地未出阁的闺女依着习俗在河畔边放莲花水灯,祈求好姻缘。



  「不去为自己求个良缘佳婿?」

  她望着他,摇了摇头。能一生跟随在他身边,便是她最好的归宿。

  他岂会不知她心思,转而向小贩买了灯。「你不讨,我来替你讨。」

  其实,不必的……

  可他认真得紧,借了笔墨,一字一句写得专注。「要疼你、宠你、凡事依你,还得有好家世、好相貌才匹配得上咱们家雁回,最重要的是——必得真心待你,一生一世倾情不移。」

  「这世上,有这种人吗?」



  「会有的。你等不到,我负责找来给你。」将写满严苛条件的纸片放入内,放入川流之中,两人便这么席地坐在河畔边,看着水灯在河中载浮载沉。

  灯漂得愈远,心愿愈能实现。

  「你也别死心眼,若有合适姻缘,自己要懂得把握,莫教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白白自手中失去了。」

  他……这话何意?莫非是察觉了什么,拐着弯在暗示她?

  瞧他面容平静如昔,嘴角噙笑,神态一如往常,手中把玩着她方才套着的小瓷偶,那男偶神态带笑,模样讨喜,教他爱不释手。「送我可好?」

  「好。」本能一答,换来他长指一弹螓首。

  「我有说送什么吗?胡乱答话,被卖了都不知。」

  「什么都可以。」他要,她什么都给得起。

  他一眼瞥来,似笑非笑。「若要你,难道也好?」

  「……」她呼吸一窒,却见他低低扬笑。

  「吓你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应人。喏,礼尚往来。」方才得到的那只珠钗,他扬手顺热往她发间簪去,略往后仰,专注打量细瞧。「嗯,好看。」

  是钗,还是……温润的嗓、专注的眸,瞧得她心慌意乱,芙颊泛热。

  他浅笑退开,目光转移回河面。「瞧,你那只莲花水灯漂得好远、好稳呢,足见连上天都有意许你个美满良缘。」

  那一夜,她瞧着他唇畔笑意,头一回觉得,自己离他好近好近,头一回,感受到怦然跳动的心,如此难以自抑,强烈得……深恐他都要听见了。

  更是头一回,如此真世感受到心房的悸动。这些年来,他一直是心头最圣洁的仰望,满心敬慕着,却也比谁都明白,那只是她单方面的念想。

  然而这一刻的他,仿佛只是以单纯的男人之心待她,没有多余的礼数分际,如此贴近心房,以着极幽微的频率,感受他回应的互动。

  他送钗簪发的温柔、为她祈求良缘的专注与认真,以及回程途中,没再隔着袖,大掌密密实实圈拢住她的坚定力道……成了往后许多年间,她梦中一再重温,最美、最珍贵的一段。

  早早落入心间的情苗,在这一夜扎了根。

  *****

  某人不对劲。

  今儿一早起来还好好的,让他蹭了一刻钟又亲两口才放她下床,那——现下这是怎么回事?

  「雁回,我渴了。」

  佳人一抬眸,倒了水恭恭敬敬奉上,又转身去忙。

  「雁回,来研墨。」他大爷决定闲来无事练练字陶冶性情。

  她手执墨条,安静研着墨,墨黑,她的心更是黑稠得化不开。

  纸卷写未过半,他叹气,搁下白毫笔。「你这样,我心思怎么平静得起来?」写上千百卷都是白搭。

  一语,听得她鼻头忽酸。「我没事。」

  还没事!他索性张臂,将她揽坐腿上,困在怀中。「心都揪成一团了,还能没事?」

  「你……」怎知?

  她自认情绪并不外显,平日也不多话,就像以前某人常形容的,一张终年化不开的冰颜,他为何能如此懂她?

  「你难道不知——」他指指心口。「你一难受,我这儿也要疼了。」

  值了吧?有他这般相待,其余一切,都不重要了。

  「说吧,怎么回事?」

  这事他早晚也要知道,于是便道:「今早……长老们送来芳名册,要您亲自挑选,早日成家。」

  他就知道!又是这群吃饱闲着、专给他惹麻烦的老家伙!

  「走!」他神色一凛,拉了她便往外头去。

  「家主,您别——」

  「闭嘴!」

  那一日,他沉着脸,命莫雁回召集宗族里每一位长者,昂首立于厅前,所言每一字句,掷地有声。

  「在座每一位都是我的长辈,您们要我成亲,男大当婚,又身系传承大任,我本就无立场推却,可这名单——不劳费心了,我心底已有共偕白首的人选。若连家主婚事都要搬上族规,我查了又查,还真找不到一条规范明定,真要深论——有的就那么一条,娶妻娶贤,必得是能夫唱妇随,有能力辅佐家业之人。

  「我斟酌再三,长老们一向最遵循族规,那么除去莫雁回,我还想不出那么出色的女子,拥有经商长才,还能知我心、解我意,毕竟,要与其共度一生的人是我,总不好相看两相厌,是不?」

  这番决定惹来的争议,不消说自是扑天盖地,难以招架。心知这是一场硬仗,不愿她留在这里生受屈辱,便道:「雁回,你去外头守着。」

  他从过午直谈到日落,她站在厅外,双腿站得僵直,有几回,口气说重了,厅外都能听闻几句他沉沉怒意——

  「没娘家没靠山又怎地?慕容家家仆又怎地?花万两银买回的就不是人吗?我们什么关系府里上下有谁不知?你们要她将来嫁谁去?若担不起她一生,我不会动她。」

  其实……他不必如此的。即便今日他娶不了她,她也不会有怨,他何苦让自己身陷战局,硬要为她打这场硬仗,那么累、那么坚持——

  「今生我非莫雁回不娶!你们若要嫌这当家主母上不了台面,要连我这家主之位一道废去,我也绝无二话。」

  不确定最后谁妥协了谁,他走出厅口时,神情疲惫,一脸倦容。

  「还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他揉揉倦郁眉心,展开一抹清朗笑意,那是她一生见过,最好看、最动人的笑——

  「为自己备袭嫁衣吧,咱们要成亲了。」

  「你其实不必——」她声音一哽,有了想哭的欲望。

  「胡说,当然要。」他的人,不自己护着,谁来护?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为她出头、为她据理力争,为她心痛愤怒、守住应有的名分与尊重,为她、为她——不顾一切。

  那全心珍视的心意,她一生都会放在心底。

  受下他的心意,缓缓扬起唇角,还他一记真心的微笑——

  「我会努力,当个好妻子。」

  「嗯。」他倾唇,收容了那抹属于他、初绽的美丽风华。

  是不是,极致的幸福与极端的绝望,有时只在一线之间?

  *****

  夜半惊醒,冷汗涔涔。

  「怎么了?」身畔的莫雁回旋即醒转,关切垂询。

  「我——作了恶梦。」

  「什么样的梦?」让他吓得一身冷汗,面色苍白。

  「我梦见——你一刀捅进我心口。」他捂着右心房,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那椎心刺骨的痛,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怎么也无法置信,她竟下得了手。

  「怎么可能?」她愕然失笑。护他尚且不及,怎会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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