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乔装打扮之后,直奔丞相府而去,当莫谦听小厮说,有人出示一块羊脂白玉要求见大人,他立刻急急忙忙将人迎进府里。
「大人在大厅招待几位大臣,公主若是不着急,请在大人书房稍候片刻。」
苏墨柔笑着说:「你不必如此客气,我知道他最近一直都很忙,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忙完了,知会我一声就行。」
莫谦微微点头,「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说着,行了个礼,转身退了出去。
没多久,两个丫鬃端着茶点进来,说是莫谦交代的,若她有什么吩咐便请尽管说。
苏墨柔连声道谢,打赏了两人后,对方便掩门而去。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喝了两口茶,又吃了几块糕点。
房里很安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墨香,墙壁上挂着傅东离亲手所写的字画,字迹苍劲有力,难掩霸气。
她有些奇怪,此番来到丞相府,居然没看到那个一向与她不对盘的洛梅。
不过没看到也好,免得两人见面就像仇人。
洛梅不喜欢她,甚至还因为她而挨过傅东离的责罚,想必对方的心里,一定非常痛恨她。
苏墨柔又喝了几口茶,坐了将近半个时辰,傅东离仍旧没有出现。
她开始有些坐不住,便起身,在房里四处走动。
这是傅东离书房的偏房,平日里用来会客的地方。
空间可很宽敞,布置得也很雅致,除了一些字画之外,还有一道雕镇着花鸟的屏风摆在正中。
她走过去想仔细瞧瞧,不意瞄见屏风底端,躺着一封信件。
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她将信件拾了起来,只见信封上写着「皇弟亲启」四个大字。
皇弟?那是谁?
信封口用蜡密封过,不过看样子己被人打开,封口处形成一道白痕,蜡断裂成两半。
强忍着内心深处的恐惧,她特么将信抽出。
内容令她惊怔当场。
赫弟,北岳四十万大军已经整军待发,南凌皇帝驾崩之时,便是我北岳夺取南凌大权之日,朕并派心腹大臣去南凌助你一臂之力,盼大业早成,速底下盖了一枚大印,鲜红字体写着一「受命于天 德祯大帝?」
北岳的那位铁血皇帝东方?!
苏墨柔拿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本来她只是怀疑,
当初没特别放在心上,一来证据不足;二来她想,「既寿永昌」,落款处还有个印章,刻着「德祯大帝」四个大字。
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傅东离就是北岳国那位消失的二皇子一东方赫
就算傅东离真的是东方赫,那也不会改变什么,毕竟北岳对他而言,应该没有值得留恋的。
岂料,她大错特错!说不定,他和北岳皇帝一直有书信往来,密谋侵占南凌国土,她自以为了解他,根本不是
终究是血浓于水,终究是骨肉至亲,终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他早就在南凌呼风唤雨,始终不忘北岳才是他的故乡
他到底计划了多久?
苏墨柔又惊又怒,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急忙将信放回原位,做了几次深呼吸,还没完全平复心情,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男人,难掩倦容,她看得出来,他因为国事的确忙得没有好好休息。
「墨柔,你怎么来了?」
她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握拳,看着他一步步向她走近。
这个人,让她爱入骨髓;这个人,多次救她于危难;这个人,是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
他说,会护她一世周全,会娶她为妻,用一生的时间来给她幸福。
可是,这个人骗了她
似乎看出她的不对劲,傅东离伸手,摸了摸她苍白的面颊。「墨柔,你脸色不太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强作镇定的和他对视, 我想见我父皇一面。」
他挑了挑眉,「皇上现在情况不太稳定,恐怕不便见人。」
「我知道你有办法,只要你肯点头,他就一定会见我。」
傅东离没吭声,目光深沉的打量她半晌,随即露出一抹浅淡笑容。
「如果你执意如此,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好吧,明日上午,我安排你到乾清宫见皇上。」
苏墨柔心底五味杂陈,口内呐道:「谢谢你。」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只要是你的要求,在我能力范围之内,都会一一满足你。」说着,眼角余光不经意的标到屏风底端,刚刚被苏墨柔心急之塞进去的信件一角。
从苏墨柔看不到的角度,他无声的笑了。
并未揭穿她伪装出来的冷静,他无比温柔的在她耳边说:「今晚别走,最近一直忙于国事,我好想你,留在这里陪我。」
心里一阵挣扎,她轻轻闭上眼,点头,「好」
这是不想教他看出她的异样,更是不敌内心无法自欺的渴望。
隔日上午,傅东离果然如约让人带她去见驾。
乾清宫中,到处弥漫着呛人的药味,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并不多,都是哲康帝身边最信任的贴侍。
此时,哲康帝仰面躺在床上,一个太监刚给他喂完药,不一会,从纱帐里传出几道重重的咳嗽。
「是谁在外面候着?」
哲康帝比从前更加苍老的声音传出,苏墨柔上前道:「父皇,是儿巨。」
「是柔儿啊。」他又咳了几声,「过来吧。」
两旁的太监退到后面,她趋前走了几步,隔着纱帐,哲康帝的面容,她看得清清楚楚。
又比上一次见面更糟了。
眼窝深陷,脸色呈灰败紫,只剩一口气在那里吊着,眼下的哲康帝,几乎己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她心底一酸,虽然和他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在这个时代里,这个人毕竟是她的父亲。
即使他并非是个称职的好父亲,他仍旧给了他众多子女生存在这世上的机会。
眼眶一阵湿润,泪水就这么涌了出来。
见她神情哀拗,哲康帝试探的伸出了手。
眼看那只苍老而又枯瘦的手向自己伸过来,苏墨柔泪水流得更凶,她一头扑了过去,紧紧抓住哲康帝的手,低泣道:「父皇。」
「傻孩子,你哭什么?父皇还没断气呢。」
听到「断气」两个字,她更加难过了。
「我和轩弟都很挂念父皇的病情,还望父皇能早日康复,再过不久,新年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三家人,还要聚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呢。」
听到年夜饭,哲康帝的脸上似乎露出了几分向往的神情。
他喃喃道:「朕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不会的,父皇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他轻笑一声,「什么洪福齐天,什么万寿无疆?那些都是说给小孩子听的,皇帝也是个人,也要经历生老病死,只是,他轻叹道:「一旦朕死了,这南凌恐怕也要易主了。」
「父皇,您这话是何意?」她心底一阵惊慌。
哲康帝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紧紧捏着她的手。「柔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希望你能懂。」
苏墨柔皱起眉,试探的问:「父皇话中所指的,是傅东离傅大人吗?」
听到傅东离这名字,哲康帝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我南凌能有今日的荣景,是傅东离一手开创。只是,他想要的太多了,多到朕己经无法控制,那人的野心,满朝皆知,但南凌若没有他,必定没有今日的辉煌。」
所以才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吧。
苏墨柔心底感慨。其实哲康帝表面糊涂,心底明白,只是以他今日的情况,己经无法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