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这是怎么回事?」沈煜十分意外。
「皇上,求您一定要查清此事,八儿肯定是被人害死的!」那池上小桥护栏高度超过八儿的腰,除非有外力因素,要不怎会跌下池子里?
柳氏驳斥道:「皇上,你别听她胡说八道,那孩子根本是她害死的!」
乔淇被她刺激,怒瞪她,「你胡说,我为什么要害死八儿?」
沈天洛见柳氏扰乱问讯,制止道:「放肆!乔夫人,皇上问的是七儿,不是你!」
但沈煜却转而问柳氏,「你既然说孩子是乔淇害死的,可有什么证据?」
「这还不简单吗,这丫头扮成假千金,如今就要嫁给王爷当王妃了,怕事情被拆穿,这才杀人灭口。」柳氏趾高气扬,一脸理所当然。
「你别含血喷人,我从没想用这身分骗人为自己牟利,我已经向姨娘坦白这件事情,靖王更是早就清楚我的身世。」见柳氏硬是扭曲事实,她气急败坏地说出自己的推测道:「皇上,谢姨娘当初会失去孩子,就是柳氏搞的鬼,之后真相曝光了,才会来找孩子,如今八儿死去,最大的获利者可不就是柳氏?」
沈煜追问,「你说当初谢姨娘失去孩子之事与柳氏有关,这事是怎么回事?」
柳氏和刘大娘听皇帝问起过往的事情,早吓得不知所措,频频喊冤,扰得皇帝不悦,命人封了两人的嘴。
乔淇将一番推测说出来,猜中人心的她说得八九不离十,沈煜又召来谢姨娘审问,谢姨娘一双眼已哭得如核桃大,说出当初意外听到刘大娘说孩子是她收钱害死的事,只是后来找到孩子,这事便不再追究。沈煜一听看,向柳氏和刘大娘的眼光变得厌恶。
「柳氏你的手段可真阴毒……」
皇帝问话,街役便将柳氏和刘大娘嘴上的布条撤去,刘大娘立即求饶,「皇上,当年的事情是我错了,但这回不是我啊,当年我接生的的确是个儿子,铁定是八儿……」
此案审的是乔淇扮成假千金一事,虽是大事,但与八儿之死和当年谋害谢姨娘孩子之事,倒也不算什么了。
沈煜不给柳氏辩解的机会,威吓道:「废话不用多说,你这妇人心肠歹毒,告了乔淇一状,倒是把自己的龌龊事扯出来了。乔淇假冒乔府千金一事虽是真的,但念你护弟情深,情有可原,朕恕你无罪,至于你弟弟八儿之死还得继续调查,朕会下旨予以他厚葬,入宗谱、进祠堂,同受后人香火……」
案件审毕,皇帝就要下达判决,岂料话却被人打断——
「等一下,这些都免了,八儿没死!」
众人大为震掘,不只为了这个消息,还有意外出现的几个人。
朱角从堂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的除了墨尽日,还有理应在京营中的乔老太爷。乔繁此番临危受命,领兵追剿逆贼,宝刀未老,但他毕竟年事已高,无心恋栈沙场,平乱之后立即自请卸下兵权,皇帝命他协助训练京营精兵,他每日应卯前去。今日家中发生这等事,府中管事思前想后还是派人去告知他,他得讯后立即赶来。
但最让皇帝意外的却是朱角这个故人,他一脸不可置信,良久才唤出一声,「阿岳……是你吗?」
皇帝在前,朱角却丝毫不在乎礼节,光着脚丫,手举着酒葫芦晃呀晃,笑得没分寸,「世上早已没有阿岳,老乞丐我叫朱角,是来证明那丫头的清白。」
乔繁上前向皇帝行礼,「皇上,乔淇虽然并非是真正的乔家子孙,但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我和她早已情同祖孙,她是个懂事的孩子,绝不会欺骗他人做坏事……若皇上顾虑她的身分配不上靖王爷,臣愿意收她为义女。」
他这一决定令谢姨娘、乔淇惊喜,柳氏如遭雷辟刃,沈煜却很是满意,赞道:「都说乔老将军刚教正直,想不到也有这么宽容变通的一面,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若还阻止可就太不通情达理。」
「爷爷……」乔淇感动不己,虽然她和乔繁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乔繁对她是真心的疼惜,让她感到亲情的温暖。
「什么爷爷,该叫爹了。」他催着乔淇叫唤,见她顺从地唤了声,他安慰地笑道:「八儿没事了,他在家里等着你。」
「确实,你赶紧回去吧。」沈煜见所有事都已圆满,他急着想问问多年不见的故人情况,一挥手,就让众人各自散去,却留下朱角师徒。
临走前,乔繁对皇帝歉意地道:「今日微臣家丑竟还劳动皇上,真是罪过,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臣来处置,不敢再劳动皇上。」
乔淇则感激地向朱角道谢,不仅为他前来搭救,更是为了他带来的好消息。
乔繁又对朱角一拱手道:「子岳兄,今日事多,他日定要来我府上叙话,我们兄弟多年不见,下回不喝个不醉不归不甘休。」
等人全都离开后,就只剩下沈煜、朱角和墨尽日三人,卫门里的官员们全很纳罕皇帝和朱角的关系,高高在上的皇上怎么会认识一个老乞丐,真是一件奇事?
「阿岳,你这几年可好?」沈煜看着朱角,内心感慨不已,多年过去了,这个过往他最信任的臣子也苍老不少,几乎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皇帝感伤的问候,朱角却不领情,招手唤来墨尽日。
「他是……」看见那面色冷若冰霜,双眼甚至隐含着怨恨的年轻男子上前,沈煜只觉得眼熟,脑中那些刻意遗忘的模糊记忆慢慢苏醒,他应该是认识他的,但若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还活着的话早就不是这样年轻的年纪……
「你知不知道朕有多信任你,让你跟在身边当带刀侍卫,朕把性命托负在你手中,你回报朕的是什么?」
「臣知罪。」跪地的银衣侍卫低垂着头,一身刚直正气。「皇上,镇南将军是忠君臣子,臣不能不保。」就算一死也要力保到底。
「他造反了!率十万大军攻朕城下,你怎么保,用什么保,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是他,臣敢用性命担保,他是勤王之师,绝无反心。」墨将军唯一的错是太冲动,轻率地领军南下。
沈煜一脸疲惫地坐回龙座。「不管是不是他,谋逆之罪他是担定了,从他擅离营地那一刻起,朕就保不了他。」连他都保不住的人,三品官阶的御前侍卫又怎能保得住?
「可是皇上,将军是被陷害的,你明知道是……」
「住口。」他大喝一声,不许他说出口。「你要朕诛杀手足?」
朱子岳默然,沈煜见他不服的表情,叹口气道:「阿岳,朕有朕的难处,你要体谅朕,朕不是无情,朕是忧虑天下苍生惨遭荼毒,兵戒相见要死多少百姓……」
他仍是不说话,沈煜极其无奈,「下去吧!明日,状会下自镇南将军府满门抄斩,你能救几个就是几个。」这是天子唯一的法外开恩。
「皇土——」他大惊失色。
「从今而后朝堂上再无三品带刀侍卫朱子岳,你袒护罪臣,公然犯土,朕罚你连生获罪,贬入民间百姓,不许再入堂为官。」
贬入民间……能救几个是几个?
镇南将军府上三百八十二口人,他奋力地浴血杀出重围,竟只救下年仅七岁的将军椅子,将军夫人及其家眷惨死乱刀之下。
见皇帝神色变得激动,朱角摆摆手,「莫急莫急,让老乞丐向皇上介绍,他就是当年镇南将军全府三百多口人仅存的一线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