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过往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泪水也爬满我的脸上,我努力让自己笑出声,希望欢快的笑音能够感染自己的情绪,好驱逐内心的哀伤。
尽管我们是如此相爱,晨风还是走了,一颗小小的肿瘤吞噬了他的生命,到了我无可抵达的世界。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竟然连挽留住恋人的能力都没有。
「咦……双月?」
呵呵……我以为是我看错了,酒喝得多了,居然把夜空中的月亮看成双影,今晚我确实太放纵了,把酒当成解忧的良药,可若不这么做,我心中的空洞太令人难以承受。
距离晨风的死已经多年,连他的家人都能逐渐重拾笑容,唯有我迟迟走不出伤痛,醉吧、醉吧,人生难有几回醉,我为什么不能喝醉呢?
我无法忘记自己错失了什么,一个与他共筑爱巢的梦,以及如今只能在梦中出现的他的容颜,那是我最初的爱恋。
多久了?我爽朗清澈的笑声已不复听见。
多久了?我的脑海中不再有作梦的希冀。
多久了?我用骄傲武装自己,忽视心里的声音,用工作填满生活。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还能有第二种选择,我能许愿过不一样的生活吗?
「如果人生能重来……如果还能再遇见他……」
我开玩笑似的对夜空中的双月说出愿望,但就连自己都觉得荒谬,对,就像天空中出现的两个月亮一般荒谬。
揉揉眼,我试图看清眼前的幻象,那两轮双月一黄一白,黄的像我,散发着炫目张扬的光芒,白的像他,惨白得令人心惊,又温和得令人心疼,两道光晕一闪一闪,世界在黑白黄之间不停变换,我看得眼花撩乱,脑袋发胀发晕,晃晃脑袋,想减轻晕眩的不适感,却听见一道极其熟悉且令我怀念的声音——
「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我猛然一抖,酒意顿时醒了大半,那声音是那样真实,肯定不是幻想,我着急的东张西望,想寻找声音出处,岂知一转身竟踩了空,来时的路不见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两轮月亮还在眼前嚣张的闪耀光辉。
我的身子不断下坠,却没有如想象中迎来粉身碎骨的疼痛,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我不知道,有一张挑剔的嘴,在古代是好是坏。
我只清楚,我再也回不去了。
第一章 给小乞儿煮汤
「唔……」
乔淇被浑身剧烈的疼痛逼得恢复清醒,望着破洞处处的茅草屋顶,她神态怔忡片刻,开始说服自己。
是梦,没错,她肯定是在作梦,这绝对是梦,荒谬且无稽的可笑梦魇。
人一入梦,什么光怪陆离的事都有可能发生,譬如说,她还在这个鬼地方!譬如说,她这个梦作了两个多月都还没醒,且真实得令她难以忽视,甚至难以否认这个事实——她穿越了!
不,这么荒谬且违反物理原则的事情,教她如何接受!肯定是近日压力过重,事多又少眠,身体出现警讯,导致精神出了状况,才会陷入想醒却醒不过来的幻境。
再睡一会吧!她告诉自己,睡饱了眼前的幻觉也将消失,现实中不存在的事,只能用梦来解释。
她缓缓的闭上圆睁大眼,试着入睡,想等自己再度醒来的时候一切恢复如常,再也不会出现什么可笑的茅草屋。
但是,为何她还醒不过来,犹自在梦中?潮湿的霉味不断由身上的被褥传入鼻腔,不知哪捡回来的木板拼成的床嘎吱作响,稍有动作便彷佛要散架似,让躺在上头的她不敢翻身,唯恐床塌了。
这是她目前的处境,可怕又难以置信的恶梦,她连作梦也想不到的「意外」——
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都会女子,竟然陷在她不知道的朝代,腾龙王朝。
不经意的刺痛让乔淇不得不睁开双眸,面对她这不愿相信的现实,曾是精明干练、风采迷人的她,如今变成满身是伤的小姑娘。
她已然放弃去思考自己的灵魂怎会进入一个十四岁小女孩的身躯里,对原主隐约有些记忆,知道这身体原是属于「七儿」的,七儿有个痴憨的弟弟叫八儿,他们的父母目不识丁,一路生下来就照着排行取名,而前头的一二三四五六,早都夭折了。
这个七儿之所以会身受重伤、丧失生命的原因,是为了抢一颗馒头,瘦小的她如何打得过别人?结果受了一身的伤,承受着令她欲生不能、欲死不成的折磨,一命呜呼,幸好她来了,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才得以苟延残喘。
乔淇略抬高头,扫视简陋的小屋一圈,这是她如今的家了,狭窄破落的茅屋中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脚歪得厉害的小桌,一旁的柜子上摆了两个神主牌,那是姊弟俩的父母,穿过用一块破得离谱的蓝布所掩着的门之后就是外厅,再过去的小房间是厨房,不过姊弟俩生活贫困,几乎不怎么使用。
父母双亡,又无亲戚照料,可怜的七儿八儿相依为命,年长的七儿身兼母职,扛起一家生计,却始终难以填饱两人的小肚子。
虽然很不想承认,乔淇也知道自己是不得不在此处落脚了,纵使每天入睡前都希望醒来时能够重回到生活便利、衣食无虞、她能呼风唤雨的现代,不过失望了两个月,她深刻明白想回去是万万不可能的,因此她醒着的时候,尽量想办法来提高这个家的生活品质。
无奈的是,如今她所在的世界和现代的生活条件落差太大,两个孤苦的孩子能干的活计实在有限,与健壮的成年人相比,竞争力几乎是零。
此刻她发着高烧,头沉重得难受,因贫穷没钱请大夫,她的伤口只敷着八儿天天弄来的不知名药草,看着天生痴傻的八儿为姊姊如此努力,她心里也暖暖的,从前是独生女,乔淇尽管备受家人宠爱,其实也想要有个弟妹陪伴,因此她也不在乎八儿把那一坨坨看起来恶心、不知是否具有药效的烂草泥涂在自个儿的伤口上。
所幸老天保佑,这么做确实有些效果,伤口虽依旧红肿,至少不再流脓,药草凉凉的触感也减缓了些疼痛感。
「七儿、七儿,我们有新衣服穿了,你看,新衣服没有一点补丁,而且是干净的,我们有新衣服穿了……」
一阵喳喳呼呼的兴奋声由远而近的飘进耳内,将乔淇从思绪中拉回,躺在床上的她无奈的扬起唇角,露出苦中作乐的笑意。
「七儿,这衣服是我花了十个铜板买来的,掌柜的说他算我很便宜,打了折扣卖给我……」一颗小头颅探进门来,脏脏的小脸上泛着喜孜孜的傻笑。
「十个铜板?」乔淇很轻地哼了声,摆摆手让八儿到跟前来。
八儿很瘦,许是因为长年跟着姊姊在外干活,到处跑来跑去,他的皮肤晒得黝黑,看起来健康,但仔细一瞧,那小脸瘦得颧骨突出、双颊凹陷,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堪称为脂肪的东西,看起来就是极度缺乏营养。
也因为太瘦了,所以补了又补的灰裤穿在他身上,宛如一块破布披挂在会走动的晒衣架上,有些好笑,可乔淇心里更多的是心疼,八儿的模样比起她曾经在报纸上看过非洲饥民孩童的照片好不了多少,不过他的脸上始终不见愁苦,带着憨傻的笑容,每每笑得那样天真无邪,偶尔让乔淇对于莫名穿越到这个时空的怨怼减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