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她,我还可以饶你一命。」他声薄如刃,眸冷骇人。
「事到如今我还怕你不成,想要她,就拿一千两黄金交换!」年盛中五爪抓在她的颈项上。
「放开她!」他向前一步,长剑在微暗的灯火下,绽现青冷光痕。
「别过来!」年盛中喊着,那掐在练凡颈项的手又用力了几分。「这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光是这一年来,你就亏空了多少银两……难不成,你真当我是死人,由着你挥霍光我玉家产业!」
「你本来就该是个死人!十三年前那碗药,要不是我下得不够重,你早死了!这玉家产业也会落到我的手中!」
玉衡之怔住。「你……是你下的药?」那低哑的嗓音像是撕碎般。
「告诉你也无所谓!我这招叫一石二鸟,只要你一死,二房首当其冲,必定会被逐出玉家,我只怪自己当时太大意,太快除去了你爹娘,否则有玉府大夫人当靠山,二房哪有机会坐大!」功败垂成,但是无所谓,只要他守着玉衡之,他就等同地下主子,但一个练凡却将他的美梦打碎,要他怎能不恨?
「混帐东西!」玉衡之怒火中烧,扬高长剑。
这十三年来,他竟将真正的凶手留在身旁,听信他的挑拨,错怪二房。
「大哥!」玉巽之忍不住出声,就怕他真的冲动行事。
「往后退!」听到他的声音近在门边,年盛中吼着的同时,身形跟着移动。
却听后头的人喊着,「有人追上了!」
就在年盛中往后看的瞬间,玉衡之一把冲上,长剑毫不迟疑地往他颈项而去。
年盛中吓得将练凡往他的方向一推。
虽然及时收住剑势,玉衡之一手拦住练凡,但一道银光闪至面前,他欲避已是不及。
电光石火间,有人闪到身前,替他挡下致命的剑,往他身上一倒,鲜血喷溅了他一身。
「二娘!」玉衡之喊着。
同时,玉巽之已进入暗道内擒拿贼人,徐记恩赶紧抱住受伤颇重的艾夫人退到一边去,玉衡之身形迅速,快剑击毙年盛中。
瞥视一眼,惊见二娘竟是颈部受创,血如泉涌,他急忙喊道:「把二娘送到子礼那边,快!」
徐记恩立刻将她抱起,疾步朝主屋的方向奔去。
「要二爷赶紧过来。」玉衡之朝侍卫们大喊。
侍卫们得令,也冲入暗道里厮杀,而他已经无暇顾及战况,抱起妻子直往主屋而去。
来到主屋偏房时,艾玉叶已经躺在床上,而卫子礼攒眉不语。
「子礼。」
他朝他摇摇头,再见他手中抱着练凡,连忙要他放置在一旁的锦榻上。
卫子礼替练凡把着脉,玉衡之看了眼,确定妻子的状况还算稳定,便走到二娘身旁。
她颈间插上一根银针,状似控制住失血,但她一身是血……令人触目惊心。
「二娘……」他喉头紧缩着。
「衡之……对不起、对不起……」艾玉叶泪如雨下。
带着沉重的愧疚,她尾随着衡之他们后面行动,脚程慢的她到了那暗道出口前,面对的正是衡之危急的一刻,她不假思索即扑上前去挡那一刀,义无反顾……
他摇着头,双膝一跪。「二娘,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这些年来,他认为自己受创最重,认为二房处心积虑想要除去自己,与她避不见面,不让巽之插手家中产业,视二房为仇离。
可他错了,错得离谱!
这些年来,他误信小人,将真正关心他的家人拒之门外。
「我对不起你……」她伸手,颤栗得碰触不到他。
玉衡之赶忙握住她的手。「没有、没有,二娘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二娘……是我……」
「我答应老爷要照顾你……我没有做到……」
她越说,他越是惭愧。
「我只想要你好……我自私……害了练凡……」
「不……不是的……」眸底烫出一片热意,他只能紧握住她的手安抚着,「二娘,不关你的事,谁都不能预料命运,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
「巽之是真心视你为大哥,他内疚……」
「二娘,我知道,你别说了。」
「他……他……」艾玉叶张口,却像是离水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二爷还没过来?」玉衡之见状,朝徐记恩吼道:「去把二爷找来,快!」
被状况震愕得说不出话的徐记恩忙不迭点头,拔腿就跑。
「二娘,别说了,不要再说了。」他语带哽咽。「巽之就快来了,你忍忍,等等他。」
「你对他……」
「二娘,巽之是我的弟弟,是我的弟弟。」
艾玉叶看着他,缓缓地抹开笑,滑落的泪水稀释了口中不断逸出的血水,接着双目一闭,像没了气息。
玉衡之见状,拔声喊着,「子礼!」
卫子礼快步走到床边,连施数支银针,想要稳住艾玉叶的一口气,但被握住的手,已经全然失去力气,瘫软在玉衡之手中。
他不断地呼唤着,「二娘、二娘,巽之还没来……巽之,二娘你再等等,别走得太快……」
瞧,他一意孤行,到底造成了什么?
他在做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娘!」
他回头,看着锦袍上沾血的弟弟。「巽之……二娘走了……」
「娘……」玉巽之脚步踉跄,跪在床边。
玉衡之往后退上一步,伏身平跪。
他是天子骄子,尽管病弱多年,但傲气不减,总以为没有办不到的事,然而老天却给了他当头棒喝,告诉他,有些事,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在擒拿贼人的过程中,年盛中当场惨死,而几名山贼虽受了伤,但还是逃出玉府。
此事交由府尹全权处理,玉衡之已经无暇处理。
二娘去世,由弟弟守灵,他则守在玲珑阁的寝房里,看顾着依旧昏迷的妻子。
一天两天,他寸步不离,衣不解带。
等待,像把钝刀狠狠地砍杀,却不给个痛快,仿佛要将他凌迟到疯狂,让他抱着希望,逐渐坠落,仿佛告诉他,再不放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爷,你已经两天未阖眼了。到锦榻上休息吧,少夫人要是醒了,我会马上叫醒你。」小弥哑声道。
府里祸事接二连三,她惶惶不安极了。
「不……」他摇头拒绝,「我要等她醒来。」
就算要送她走,他也要好好再跟她聊过,至少让他骗骗她,别让她太惊慌,别让她一醒来就看不到他。
「可是……」
小弥正要再说什么,瞥见练凡的眼睫动了动,喜出望外地低喊,「少夫人?」
玉衡之立刻坐直身,轻抚着妻子瘦削的颊。「练凡,醒醒。」
她艰难地动动眼皮,虚弱地张开眼,瞧见他双眼布满血丝一脸憔悴,忍不住启口问:「过了几天了?」
总是如此的,以前她每回沉睡醒来,爸妈总是憔悴得让她心疼。
「两天。」他轻勾笑,「想不想喝点水?」
「嗯。」
他轻柔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胸口上,小弥已经俐落地倒来一杯水,他慢慢地喂着她。
那茶水润了她喉间的干涩,教她感觉舒服许多。「对了,年爷……」她记得自己昏厥之前,看见了年盛中。
「都没事了。」
「喔。」她乖巧的应了声,听着他沉而匀的心跳声。他不多说,她也不多问,只要大伙没事就好。「不过,我梦到二娘……」
闻声,玉衡之喉口一阵酸涩。「是吗?」
「好怪……二娘像是要去旅行,问我要不要一道去,我问她要去哪,她没告诉我……」她疲惫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