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并非全然无转机。
「许多危险,试炼网罗,我已安然经过……靠主恩典,安全不怕,更引导我归家……」
轻柔的吟唱声洋溢满室,趴在床上休憩的玉巽之忍不住睇着练凡娇柔的俏颜,看着那柔嫩的唇瓣逸出动人的声音。
打从头一次见她至今,她变了许多。
身上长了肉,双颊眼窝也不再凹陷,添了几分甜美,尤其她总是笑脸迎人,有时光是看着她,便觉得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
再听她的歌声……就这样静静听着,竟也是一种幸福。
难怪大哥的身体可以好转得如此快……
「二爷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缝得很丑?」想到这个可能,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练凡忍不住扁起嘴。
不能怪她,毕竟她连一堂家课都没上过,这衣服的版型,也是刚刚去问过二娘才知道该这样裁,以为可以很快就缝好,没想到竟缝了老半天。
「不。」玉巽之低笑着。
她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姑娘。
仿佛看不见人性的丑恶,在她眼里,这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每颗人心都是无瑕的。
这样的她,偶尔会让他注视得忘神。
可是,她不会懂他的心思,一如他也不愿懂自己悸动的原因。
「唉,这块布很漂亮呢,可惜我的缝工太差了,糟蹋它。」她垂眼看着手中的布料,上头缝线歪歪斜斜的,她忍不住叹气。
唉,惨不忍睹。
「天气渐暖,你要是没有夏衣穿,可以请师傅进府替你裁制就好,何必自己动手?」玉巽之不解地问着。
打从她带着一块布来探视他时,他就觉得古怪。
可瞧她缝得那么认真,他也就未多说什么。
「不是啦……这是要给爷儿做的衣袍。」练凡拉起衣襟,让他看清楚,这是一件男人的衣袍。
玉巽之不由得怔住。「是给大哥的?」那是块绿底花布,花还是正盛开的各色牡丹……
「我缝得很丑喔……」她很惭愧地垂下脸。
「不。」他想说的是,男人不穿花布的……「你怎会有这块布料?」
「是爷儿给我的。」练凡抬眼笑道:「我瞧这布料很有春天的感觉,就想替爷儿做件夏衣,要不然他衣柜里的衣袍颜色都那么沉,看起来就晦气。」
「原来如此。」玉巽之蓦地笑了。
大哥把布赏给她,是要她让人裁制夏衣的,可她却一心想为大哥的衣袍添些色彩……这两人原来已经是心系彼此了。
他为他们开心着,心却默默地痛着。
练凡不解地看着他,但大概是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肩膀有些酸疼,扭着颈项的当头,才惊觉窗外的天色早已暗透。
「糟了,已经这么晚了!」
她急忙站起来,眼前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歪斜地跌趴在桌面。
玉巽之见状,顾得身上的伤,立即起身扶她。
「大嫂?」
练凡浑身颤着,脑袋一阵晕眩,一股呕意冲上喉间。
「大嫂,你坐下,我派人请大夫过来。」玉巽之扶着她坐下,走到门口一推,却推不开门。「怪了……」
正打算用力时,却听到身后有动静,一转头便见她跌趴在地。
「大嫂!」他疾步奔回,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同时,门板被一脚踹开,发出巨响。
玉巽之回头望去,便见兄长冷沉着脸站在门外。
「大哥?」
玉衡之没睬他,踏进屋里,阴鸷黑眸直盯着被他抱在怀里的人。
「练凡。」他蹲下身,轻唤着。
「爷儿……」她很自然地伸出手。
他立刻将她抱入怀,抚着她的额,碰触着她的手脚,低声吩咐,「巽之,叫子礼到翠呜水榭来一趟。」
「是。」
玉衡之抱着练凡回到自己的寝房,卫子礼后一步便赶来为她把脉。
「如何?」
「没什么大碍,只是气血有些不顺。」他把着脉回答。
「可这几天她老是动不动就晕眩,方才更严重,她连站都站不稳。」玉衡之站在床畔,睇着她有些苍白的脸。
「没有啦,是我动作太快了。」练凡小声地替自己辩解着。
「谁要你那么急做什么?」他没好气的往她额头一弹。「你倒厉害,说要上厨房帮忙,一路帮到观止楼去……」
当晚膳都备妥,她人没出现时,他便猜到她跑去探视巽之,也只能忍着气,陪颐亲王吃完一顿饭,才前去讨人,不料门外竟被木头给横架住……这其中原由,他不用问也猜得到。
但最恼的是,她竟是晕在巽之的怀里!
「对不起,我没想到时间这么晚了……」她可怜兮兮地扁起嘴。
「就和巽之聊得那么开心?」玉衡之哼了声。「开心得连晚膳时间都过了也没发觉?你这馋鬼,肚子不饿?」
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她倒挺得住饿。
「饿了。」其实,她不饿。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食欲没有之前旺盛,也正因为肚子没动静,她才没发觉时间已经那么晚了。
「去备膳。」他吩附下去。
「是。」守在门外的小婉温声应道。
「大哥,对不起,都是我听练凡唱曲唱得都忘了时间。」一直闷不吭声的玉巽之一脸愧色。
玉衡之闭了闭眼,淡声道:「巽之,时候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早点回去歇着。」
「是。」临行前,他还不住回头看练凡,直到她的身影被大哥完全遮挡,才黯然离去。
「子礼,她这病症要如何改善?」玉衡之淡声问着。
「我开个两帖药让她服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卫子礼瞧他脸色紧绷,不由得打趣道:「瞧你紧张得像什么似的,不就是一点小毛病罢了。」
「你不懂,她这个馋鬼,只要用膳时间一到,那肚子吵得吓人,可这阵子我都没听到她肚子响的声音。」
练凡的脸羞得红透。「我最近都准时用膳,你是要听到什么声音?」这人真是的,就连这事也要跟人说……一点都没替她留面子。
「怎么我现在也没听到?」
「我在厨房帮忙时偷吃了两块糕饼。」她垂睫撒着谎。
她不喜欢撒谎,可是她发现,有时候善意的谎言可以安人心,一如当时她欺骗父母自己压根不痛,是同等的道理。
她不要她爱的人担心自己……这想法一涌上,她不禁一愣。
原来,她爱他?
「好啦,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一步。」见小婉端菜进房,卫子礼便识相地出声告辞。
玉衡之没让她起身,亲自舀着粥吹凉。
「你要喂我?」她受宠若惊极了。
「瞧你多尊贵。」他哼了声。
练凡笑眯眼,乖乖地由他一口一口地喂。
「把身子养好,到时到北场的牲口比赛就带你去瞧瞧。」他边喂边说。
「真的?」
「等你把身子养好。」
她坐起身,一脸赧然地说:「其实我没有那么不舒服……」只是想享受他喂食的温柔。
「说要出去走走,病就好了,真是好用。」
「真的,其实也没什么毛病,不过是偶尔头晕罢了。」她讨好地笑,只要一张口,他就喂,就这样张口就喂,她根本没机会再多说什么,直到她觉得饱了,才赶紧阻止,「我饱了。」
「吃这么少?」他瞥了眼还有剩的粥。
「不少了。」她瞪着那大碗。「你真的把我当猪啊?」
「记不记得我说过要把你养得肥美?」他将粥碗往几上搁,瞅着她不算太好的气色。
练凡闻言,羞怯地垂下眼。
「你呢,总是不懂我的心思,不许你去探视巽之,你偏偏跑去,还唱了歌给他听……不把我惹火,你不甘心就是了?」这可是他此生首次感到委屈,不得不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