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眸底的冷漠和决绝,教练凡愣在当场。
虽然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曾给她好脸色看,可是也不致对她如此淡漠无情,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冬儿,把菜给撤了。」躺到床上的玉衡之淡声道。
「是。」冬儿无奈地看了少夫人一眼,将桌上的膳食收拾妥当,徐知恩忙不迭进来帮忙。
待两人一走,门刚阖上,他突然咳了两声,练凡回头,便听他说:「小婉,过来。」
「是。」小婉温顺地走到床边。
「拍背。」他侧过身,背对着床缘。
「是。」她温声应着,以眼示意少夫人向前。
练凡一脸感动地看着小婉,但手才刚拍上他的背,那冰冷如刃的音就响起,「谁准你碰我?」
她蓦然收起手。
「你在生我的气?」
她的心好痛,就像天气乍暖还寒时,总教她的胸口发闷生疼。
「小婉。」他置若罔闻,低声唤道。
小婉连忙对少夫人使眼色,要她先离开。
但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不过是晚一点过来,他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对不起,我早上在忙你要的帐簿,所以……」她不知所措地解释着。
「出去。」
练凡呆住,泪水已在眸底打转。
「对不起……我……」
「出去!」玉衡之低咆,回头怒瞪着她。
那不留情面的喝斥,如刃般刺进练凡的心里。
她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想勾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双眼刺痛湿濡,心像是被什么掐住般痛得她发颤。
「爷儿,我……」
「有小婉伺候便已足够……你给我出去!」他眸色冷凛得吓人。
那一而再的排拒,让练凡心痛不已。
她想解释,可是他不想听;她想知道原因,可是他不说……
「少夫人,你先离开吧。」小婉轻握着她的手。「先去用膳。」
「嗯……」她点点头,看着他侧躺的身影,她噙着浓浓鼻音道:「爷儿,对不起……如果知道你会生气的话,我……」
悲伤梗在喉头,让她再也无法说话,只能赶在泪水滑落之前,狼狈离去。
一走出房门,便对上小弥忧心忡忡的脸。
「少夫人……」小弥轻唤,上前牵住她的手。
她在门外已经听到里头的动静,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样子大爷确实在生少夫人的气。
「爷儿生我的气。」练凡想要抹着笑,可是泪水却不断地滑落。「我不知道他会这么生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虽然爱闹她,老说要赶她走,但她知道那是没有恶意的,甚至她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她以为他们的距离正一步一步的接近,没想到他会赶她走,她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少夫人,别哭了。」
练凡摇摇头,觉得浑身气力像是被抽光,无力地跌坐在外头。
「少夫人?!」小弥赶紧拉着她。
「没事……小弥,我没事,我只是……」她一开口,眼泪又冒出来,越想越委屈。
而房内——
「爷儿,少夫人哭了。」小婉拍着主子的背,边道。
玉衡之没搭腔。就算小婉不提,他也听到练凡的抽噎声,哭得那般伤心……他错怪她了吗?她和巽之之间,根本没什么,一切都是他胡思乱想?
可是,她和巽之相处得那般融洽,冲着他展开笑靥,那甜柔的笑脸,那双爱笑的眸底映照出的不是他的身影……这念头一涌上,他恼火地攒地眉。
似乎容不得他否认,他真正在意的,是她和巽之到底有什么情感,而非她是否是巽之派来的眼线……
毕竟当初迎娶时,是巽之代替他拜堂。他和练凡虽有夫妻之名,可成亲时,一无媒聘,二无拜堂,三无夫妻之实……他们之间什么不是,不是吗?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的付出难道也是假的?
她听话地拍着他的背到天亮,她傻气地等着他清醒才敢小解……这般傻气又天真的姑娘,她待他的好,全都是为了巽之吗?
为了巽之,所以百般容忍他的刁难?
若是如此,为何昨晚他进探月亭时,她会对他展露那般甜美的笑?
是因为她的任务达成?
诸多的揣测几乎要将他逼得发狂,而耳边断断继继的哭声,更是扰得他心烦意乱。他恼火地翻身坐起,小婉赶紧退往一旁。
玉衡之大步朝门口走去,一拉开门板,便见练凡坐在石阶上哭,她的丫鬟正不断地哄着。
「大爷?」正对着门板的小弥,抬眼瞧着脸色阴鸷的他。
练凡急忙回头,泪珠还挂在脸上。
那泪水像针般往他心间札,严重扰乱着他。
「你在哭什么?」
她闻言,小嘴扁得更紧了。「你生我的气……」
「我生你什么气?」
「我不知道……」她像个孩子般无措。
玉衡之瞅着她半晌,一把将她揪起,拉进房里。
小婉见状,赶紧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小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爷发这么大的脾气?」小弥抓着她问。
「不知道,晌午年爷来过之后,爷儿就那个样子了。」她叹了口气。「从我跟在爷儿身边以来,这还是我头一次见爷儿发这么大的脾气。」
小弥蹙起眉,暗忖,往后非得好好注意年盛中这个人不可。
但眼前更重要的是,少夫人不知道要不要紧?
天色渐暗,未点烛火的房内,晦暗不明,一如玉衡之的心情。
练凡想止住哭泣,可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她只能一再重复说:「对不起……」
玉衡之听得心烦意乱,低斥道:「你连自个儿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道歉?」
「可是你生气了……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
往床面一坐,他抬眼瞪着她要求,「答应我,我问你什么,你都必须老实地回答我。」
「嗯。」她用力地点头。
「你和巽之是什么关系。」他沉声问着,双眼在黑暗中异常灿亮。
她不解地看着他。「大嫂和小叔。」
「你嫁入玉府,二房的人可有指使你做什么?」他眯起黑眸,锐利如刃,像是要将她剖开,看穿真伪。
「没有。」她泪眼婆娑地摇头。
「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没有骗你。」
玉衡之垂睫想了下,淡声问:「你喜欢巽之?」
「嗯。」
那毫不犹豫的回答,教他抬眼直瞅着她,但她的眉眼太过坦率,没有半点羞涩矜持,他不禁再直指问题的核心,「我指的是男女之情。」
练凡闻言,头摇得有如波浪鼓。「没有没有,我以为你问的是我喜不喜欢他那个人,我喜欢他是因为他一心为你着想,不是那种喜欢……」
「他一心为我着想?」他哼笑。
「嗯,今儿个我跟二爷聊过,他也提起,希望能与你重修旧好,他好帮你分担家业。」
玉衡之微扬起眉。「是吗?我还以为他巴不得我快死,他就可以接收玉家所有的产业。」
「你为什么要误解二爷?他才没这么想。」她忍不住为玉巽之解释。
「我说错了吗?他想分担家业,代表着他有野心,不是吗?」
「才不是,他是怕你太过操劳又生病。」
「你倒是挺一心向他的嘛。」他撇撇唇。「还是你……」
「我不是一心向他,而是我感觉得出他真的很想修补你们的手足情谊,就好比说,昨儿个在探月亭用膳时,我跟他提起想在溪边弄个许愿池,他就马上答应了,而且今儿个一早就找了工匠按图动工,他才听我说,许愿池可以许下心愿,他便说要许下心愿,希望你早点完全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