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从哪个方面而言,玄昱都暂时不会动原家,他手底下的嫡系人马培养不易,统一天下的大业比任何儿女情长都重要,只有女人才看重这些。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除了传宗接代之外,就是寻欢作乐之用,能真正尊重女子的男人实存罕见,堪比沙里淘金。
玄昱作为一代英明帝皇,他绝对分得清孰轻孰重,绝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做出折损一个能干大臣、甚至一个能干家族的蠢事。
哪怕这个女子是他最宠爱的幼妹乐阳公主。
原治之直接返回御书房找玄昱,更不客气地直接跪地认罪,道:「臣适才冒犯了公主殿下,现在臣更要冒犯天颜了,臣启奏陛下,乐阳公主之所以逼婚为臣,乃是因为她已经有孕二月余,但是臣不乐意做个现成夫君与现成老子,所以这圣旨臣是宁死也要抗的,至于抗旨不遵的罪责,微臣任凭陛下处置!」
玄昱似乎惊愕了一下,坐在龙案后静默下语,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原治之。
原治之虽然跪着,但这次并未头磕地,而是挺直着腰板,同样面色沉重,大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玄昱闭了闭眼。
他确实被原治之带来的消息震惊了一下,虽然近些年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乐阳对待他的态度有了变化,那次糊里糊涂的「临幸宫女事件」,他也就那样糊里糊涂放了过去,没有追究。
之所以如此,也不过是因为他已经有了预感,不想直接面对那事实真相。
就算是他身为皇帝,是天下至尊,也不能放肆到完全无视人间伦理,抛弃不管,除非他想做昏君。
可是玄昱最大的理想是要统一天下,做千古明君的,岂可被这种宫闱乱伦的丑事给拖累?
乐阳是个聪慧毓秀的女子,继承了先皇贵妃的无双丽颜,又博学多识,经常与玄昱谈论天下大事,并且极力支持他的一切政治主张与措施,虽然她没有什么背景和实力,却足以给予玄昱很大的精神支援与安慰,堪称他的红颜知己。
他们一直如手足,更如知己,玄昱却万没想到乐阳会对他动了男女情思,甚至敢不顾道德伦理,更糟糕的是一夜荒唐之下竟然就会珠胎暗结,这可真是……
玄昱不由又想起遗落在原修之家里的那孩子,也是一夜的产物,啧啧……身为一名男人,玄昱忍不住为自己的男性能力之强而小小自豪了一番。
他用手指鼓了敲龙案,沉声道:「胡言乱语,一派胡言,公主岂是可任你胡造谣言的?小心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之罪,是皇帝惩治臣子最万能的利器,抄家灭族可称大不敬之罪,罚上三个月薪俸,轻轻一笔带过,也可称大不敬之罪,单只看皇帝陛下的心情如何。
原治之道:「臣惶恐。」
「朕是金口玉言,圣旨既下。万难收回,否则朕何以镇天下?抗旨不遵,有罪。」
原治之道:「臣甘愿领受。」
玄昱叹了口气,突然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那你就先滚吧!朕看了你就心烦,美人不是解语花,奈何?」
原治之压抑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叩了一个头之后,才迅速离去。
***
第7章(2)
和玄昱谈论天下大事的时候,玄昱的雄材伟略让原治之敬佩尊重,并因此甘愿为之驱使,为那天下一统的大业而贡献自己所有的才华。
可是一旦不谈正事,玄昱的英明皇帝的架子一放下,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好色又无耻的无赖,大臣里但凡有点姿色的他都忍不住要调戏一二,大家都己经对此麻木不仁了。
原治之现在才觉得自己的长兄才是真的聪明,原修之对玄昱向来是不假辞色,该正经时向来不给他好脸色,倒让玄昱在原修之面前始终端住了英明皇帝的架子,不敢对原大公子随意轻薄。
原治之的罪很快就被定了下来。
原治之回家的次日,圣旨就到了原府,圣旨中含混地以原治之抗旨不遵、忤逆公主、冒犯天颜为由,斥责一番。
但是,最今人震惊的处罚,却是皇帝要原家将原治之赶出家门,逐出家谱!并且立即执行,不得延误。
在这个族权与君权并重,「家天下」的社会里,一个人一旦被逐出家门,断绝了家族关系,那就成了无根的浮萍,成了真下的孤家寡人。
这个惩罚,才真的狠毒。
原父原北顾与长兄原修之坐在书房里,看着桌子上那道明黄圣旨,沉默无语,气氛低迷。
身为传统儒家士大夫的他们,很重视家庭伦理,对玄昱的处理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
虽然原治之胆敢拒绝乐阳公主的赐婚,是不识抬举,可是不管是降他的职、罚他的俸,哪怕是剥夺他的政治前程,让他以后只乖乖当个原府米虫,也好过这样绝情地将他逐出原府。
原北顾恼怒地瞪着跪在地板上的原治之,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怒道:「逆子!你当真是鬼迷心窍了?为了一个商女抗旨不遵?」
原治之低头不语。
原修之倒是不怪弟弟为女人变得不识轻重,如果那位费明兰值得弟弟如此,他反而会支持三弟,他只是不能理解玄导为什么要用这种处罚方式?
「三弟,皇上是否还有别的打算,否则为何用这种奇怪的处罚措施?」
把原治之从原府脱离,让他不能再背靠原府大树好乘凉,同样的,他也不能再给原府增加任何助力。
以原修之对皇帝的认知,怎么看,玄导此举都大有深意。
原治之依然不语。
「为什么?还有什么好问的?」原夫人郑氏恰在此时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
此时的她贵夫人仪态尽失,气得浑身颤抖,手指着原治之,嘶哑声道:「治哥儿,你是巴不得从这个家里早一点逃出去吧?这个家生了你养了你,把你培育成才,锦衣玉食地供奉长大,到如今你倒狠得下心与爹娘一刀两断,与兄弟离心离德,我真想挖开你的心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冷心肠!」
原北顾诧异,随即皱了皱眉,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郑氏眼眶一红,愤恨难言地瞪了原北顾一眼,道:「老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治哥儿这哪里是在接受皇帝惩罚,根本就是藉皇帝之口顺利从原家脱身而出,他为此已经谋划了好几年吧?他长大了,独立了,像雄鹰一样可以离开父母独自翱翔了,就把咱们毫不留情地撇下,他连亲父亲兄都不认了,我这个嫡母又算什么?他心底是恨着我的吧?」
原北顾皱紧了眉头,转头看向一直静默跪立在一旁的三儿子,厉声问道:「治之,你母亲所说可属实?」
原治之抿紧了嘴唇,仍然不语。
原修之却忍不住起身走到弟弟跟前,沉声问:「三弟,当真如母亲所言?」
原治之转开了头,回避了长兄的视线。
原修之又失望又难过,「三弟,你当真如此介意嫡庶之分?母亲待你多年如一,你究竟恨她什么,甚至连整个原府都要疏远了?」
「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吧!」接话的是步履己经有些蹒珊的原府祖母何氏太夫人。
「母亲!」原北顾急忙上前搀扶住太夫人。
「祖母。」原修之也疾步上前,搀扶扶了她的另一只手臂。
郑氏看到婆婆,满腔委屈再也隐忍不住,珠泪纷纷滚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