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光是想到他浑身散发出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她的心就莫名地纠结起来。
尽管和他只有匆匆的一面之缘,甚至连他的身分来历都不清楚,但是他那双冰冷的黑眸却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一双……让人感到有些心疼的眼眸……
颜天孝的风寒经过几日的悉心调养,已经大有起色,不必再一直躺在床榻上休养了。
这天,颜采翎陪着娘一块儿上街,母女俩买了些菜回来,她还帮娘一起做了几道爹爱吃的菜肴。
想不到,爹才从字画铺回来,竟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原本已经好转的气色,变得比前几日更差了。
眼看他的脚步虚浮,几乎连站都快站不稳了,颜采翎连忙和娘一起扶爹进寝房躺下。
「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颜采翎担心地问。
「都怪爹不好……闯了大祸了……」
「什么大祸?老爷,您倒是说清楚呀!」黄翠娘忧虑地望着夫婿。
「今儿个在字画铺里,我不小心得罪了『悦记饭馆』的小少爷程伯陶,惹得他勃然大怒……这下可麻烦了……」颜天孝脸色凝重地叹气。
那程伯陶从小养尊处优,性情高傲自负,待人刻薄又势利,惹上这样一个家伙,绝对很难善了。
「究竟怎么回事?爹为什么会得罪了他?」颜采翎关心地追问。
「唉……还不是因为那程伯陶打算追求城东吕家的千金,听说吕家小姐喜爱字画,便带她到咱们字画铺来,想买幅字画讨好她的芳心;结果他想在吕家小姐面前卖弄自己的才识,眉飞色舞地描述一幅古画的来历时,爹却心直口快地纠正他的错误,害他颜面挂不住。不仅如此,爹还在他想要在吕家小姐面前挥毫题字作画的时候,不慎撞翻了砚台,墨汁喷了他满脸、满身……」
「什么?!」
光是想象那个情景,就觉得那程伯陶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那……结果呢?」
「结果他不但没有讨到吕家小姐的欢心,吕家小姐还要他别再去纠缠她了。程伯陶一气之下,便把一切全怪罪到爹的头上。」
颜采翎一听,细致的柳眉蹙了起来,但她很快就乐观地说:「爹又不是故意的,只要诚心地道歉,程公子应该能够谅解的。」
从小她就在充满关爱的环境中长大,在她周遭的每个人都是亲切、温柔且善意的,因此在她的心中深信人性本善,相信即便有什么误会或冲突,也能够用真心诚意来化解。
「不……唉……这事儿要是能这么容易解决就好了……无奈……」颜天孝颓然叹了口气。
女儿的性情太过单纯,不明白人性其实有许多丑恶之处,尤其那程伯陶是个心胸狭窄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善罢罢休的。
「程伯陶已经撂下了话,说要让爹的生意做不下去,而他……恐怕真有那样的本事啊……」
程家除了财大势大之外,还认识了几个达官贵人,像他们这样老实平凡的小老百姓根本就得罪不起。
光是想到字画铺的生意要是做不下去,他们一家子的生计顿时会出现问题,颜天孝就觉得宛如晴天霹雳,原本几乎快痊愈的病也因为这个打击而又变严重了。
「那该怎么办?不能向他求情,请他高抬贵手吗?」黄翠娘忧心忡忡地问。
「我当然已经求情过了。」颜天孝又是一叹。为了她们母女,他早已顾不得颜面,拉下老脸来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求情。「那程伯陶说,若是我做到他所提出的条件,就会考虑放我一马。」
「什么条件?」颜采翎立刻追问。
「他给我十天的期限,要我送上几坛『翡翠酒庄』所酿造的美酒。」颜天孝语气沉重地说。
「这应该不难呀!只要去买来送他就行啦!」颜采翎天真地说道。
虽然她从没有买过什么「翡翠酒庄」的酒,但是既然对方经营酒庄,自然就是要做生意的,那么上门去买几坛酒回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唉,这事儿没那么容易,那『翡翠酒庄』的酒,即使有再多的银子也未必买得到呀!」
「什么?这怎么会呢?」颜采翎无法理解地问。
「听说那『翡翠酒庄』的老板上官政宗性情古怪,虽然经营酒庄,却不轻易卖酒,就连京城里知名的酒楼、饭馆千方百计地想要拉拢他,说服他卖酒给他们,也全都失败了。」
「为什么?」
「据说他不想让他的酒被不懂得真心欣赏的人白白糟蹋,所以不卖给酒楼饭馆,只有一些对他脾性的人才有资格能买『翡翠酒庄』的酒。」
由于「翡翠酒庄」所出产的酒是上等中的上等,因此即便每一坛都价值不菲,还是让那些人愿意掏大把银子购买。
「那该怎么办才好?」
颜采翎和娘面面相觑,两人脸上都有着满满的忧虑。
「爹一时也想不到办法……唉……那程伯陶提出这样的要求,摆明了是刻意刁难……要是字画铺的生意真做不下去,那该怎么办……唉,都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们母女……」颜天孝说着,气色又更差了几分。
「爹快别这么说,总会想出法子的。」颜采翎连忙开口安慰。
「唉……」颜天孝摇头叹息,可不认为有什么法子能够解决。
眼看爹愁眉苦脸、娘忧心忡忡,颜采翎的心里觉得难过极了。
要取得几坛「翡翠酒庄」的酒,真的有这么困难吗?
不!就算再怎么难,为了爹、为了家中的字画铺生意,她也一定要想办法帮忙弄到才行!
第2章(1)
上官家位于城南,除了气派的府邸之外,「翡翠酒庄」也与住处相邻,由高耸的石墙围绕起来,占地十分辽阔。
由于不喜与人打交道,更厌恶被人纠缠,因此上官政宗派了几名奴仆轮流看守大门。
倘若不是事先与他约好的人,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不见,若是有闲杂人等靠近则一概驱离,连通报都不需通报他一声。在这样的看守之下,大多数不请自来的人都能挡掉。
这日午后,上官政宗搭马车返回住处大门外,才一下马车,忽然有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从不起眼的角落迅速奔到他的面前。
「上官老板,我总算是等到你了!我是『东兴酒楼』的老板胡承德,今日是特地来见上官老板的。」
一看见这个脸上堆满奉承笑容的男子,上官政宗不禁沉下了脸色,看门的奴仆江义则是立刻冒了一身汗。
「主……主子……小的刚才没瞧见这位胡老板……」
上官政宗略一颔首表示明白,他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看也知道是这个家伙刻意躲在暗处拦截他。
对于这种不识相的不速之客,他连多看一眼的耐性也没有,直接迈开步伐打算进屋去。
胡承德见状脸色一变,急忙上前将他拦住。
「等等呀!上官老板,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上官老板商量啊!」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上官政宗冷淡地回应。
别说只等了一个多时辰,就算这家伙已经在这里不眠不休地等了三天三夜,也不关他的事。
他连多听一句话都嫌浪费时间,因为像这种人找上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借由「翡翠酒庄」的酒来拉抬他们酒楼的生意。
哼!他最厌恶这种为了利益可以对任何人鞠躬哈腰的家伙,因此绝对不可能会卖给这家伙半坛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