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她伸手揉了它两下,然后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把手缩回来。
她想要换掉这件湿裤子,可惜她没有任何可以替换的衣物在包包里。
她唯一能做的,是脱掉也泡了水的平底鞋,然后尽量拿面纸吸干裤子上的雨水,那消耗掉两包面纸,效果也不是很好,但至少它已经不再滴水了。
她用披肩遮住双腿和膝盖,挡住冷气的寒风,但刺痛仍阵阵袭来,始终不停。
苍白着脸,她忍着痛,安慰自己。
再怎么样,她现在是坐着的,不是仍在雨中。
况且,反正她本来就没打算坐到她手中车票的终点,或许到下一站,她能下车找到一间商店,买到替换的衣物。
抖颤地,她环抱摩挲着双手手臂,木然的看着前方,只希望止痛药能尽快发挥它该有的效果。
轻轻的,她又动了一下。
他依旧闭着眼,这女人身上的味道,融合了肥皂、洗发精的香味,化妆品、消毒水、药剂的苦味,但她没有擦香水,那让她身上的各种味道更鲜明。
她闻起来很干净又拘谨,让他联想到充满药水的苍白医院,最主要还是因为她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恐惧,但在那些味道之下,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第1章(2)
他试图辨认,却在下一秒,感觉到她在发抖。
那抖颤很细微,几不可察觉。
她已经没在看他了,但他还是又等了一会儿,才将眼皮睁开一条细缝,谁知道,却发现她昏昏欲睡的垂下了眼,然后又像被惊醒似的迅速睁开。
那女人果然在发抖,虽然以披肩包住了自己,她依然冷得瑟瑟发抖。
她一脸苍白的环着自己,抖得像只被丢到水里又捞上来的小猫,让人心生不忍。
这女人很累,大眼里有着血丝,双眼下方浮现即便上了粉底也遮不住的黑色影子,他猜她有好一阵子没有好好睡觉了,但她硬撑着。
他怀疑她还能撑多久。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了,惊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如果可以,她应该很想就这样撑到下车,看着她反复挣扎着保持清醒真是痛苦,有那么一秒,他实在想开口叫她干脆放松休息一下,但他要是在这时和她说话,恐怕会把她所有的瞌睡虫全部赶跑。
所以,他忍着多事的冲动,继续假装睡觉。
几分钟后,她终于抵不住睡意的袭击,完全闭上了眼,但教他惊讶的是,这女人即便睡着了,竟然还是坐得直挺挺的,没有靠到椅背上。
他确定她睡着了。
如果没有睡着,她那么小心,不可能在公共场合闭上双眼。
男人瞧着那个近在咫尺,就算睡着依然紧绷着身子的女人,考虑着该如何让她放下防心。
她有一排又浓又密的长睫毛,可惜是假的,女人真是神奇的动物,只靠一点化妆品和小道具就可以改变形象。
他在法兰克福曾和她擦身而过。
当时他手中只有一张她十年前的旧照片,那张学生合照中,她的发色是黑色的,但她在法兰克福时却是金发。
他们不该被那么简单的招数骗过,但越简单的招数,通常越有效果。
他花了好些工夫,才在昨天晚上,找到她的下落。
这个女人,把许多人都耍得团团转,或许这也是她为什么有办法逃出那个地方,生存到现在的原因。
他一直以为,所谓的博士,都是那种戴着眼镜、穿着白袍,整天在实验室里做研究,不然就只会坐在计算机前打论文的宅男宅女,但这个女人证明了,她可不是那种实验室里一条龙,平常脑筋却无法转弯的阿呆。
话说回来,他不应该惊讶,毕竟工作几年下来,他也见过几个行为特异独行的博士,他尊重其中几位,但也讨厌另外一些。
不过简单来说,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怪胎。
或许这女人也是。
可能真的是太累,缓缓的,她无意识靠到了椅背上,又过了一阵子,她的脑袋朝着他这边的方向垂了下来。
这女人把化妆品涂了满脸,让他莫名的有种想把她脸上的妆都卸掉,看看她原来模样的冲动。
唔……不过其实目前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她还满可爱的。
话再说回来,基本上他也并不讨厌怪胎就是了。
他还是很好奇她包包里装了什么,不过他没有趁机查看,因为那势必会惊醒她。
火车快速的穿越乡间原野,经过一个又一个小镇,天色也越来越暗。
列车长来查票时,她惊醒了过来。
他没有继续装睡,只是玩着自己手机里的小游戏。
她揉着太阳穴,迅速坐直了身体,飞快看了他一眼,然后穿上了依然湿淋淋的鞋子,当火车再次靠站时,有些人下了车,有些人在月台上排队,正要上来。
看着窗外等着上车的那几个人,她突然脸色刷白,站了起来,抓了外套,提着包包匆匆往后走去。
她的反应不大对,但他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这样跟着起身太明显,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她若是下车,他必须想办法跟上。
所以他抓起搁在脚边的背包,也跟着站起来,排在她身后等着下车,她吓坏了,她的呼吸很急促,脉搏跳动飞快,但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她甚至试图借着他的身形,遮掩自己。
那几个人,一定有什么不对。
他没有回头去看,只不着痕迹的用手机拍下后面排队上车的人。
她跟着前面的人,一起下了车,他则跟着她下了车。
这是一个无人看管的月台,下车的只有寥寥几人,他加快脚步,刻意走在她身边稍微快一步,而非跟在她身后。
她的心跳飞快。
那个男人就在后面,她不敢回头看,不敢再次确认他是否发现了她。
她告诉自己,不要走得太快,不要太过惊慌,但她忍不住,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拔腿狂奔。
该死,她不敢相信她竟然睡着了!
若不是刚好遇到查票惊醒了她,她就会被硬生生逮个正着。
那些人不知用什么方法,追踪到了她的行踪。
他们不可能知道她想上这班车,除非他们早在她上火车前,就已经找到了她,一直跟在她身后,只是来不及上车。
那人是否已经看到了她?是不是正朝她逼近?
这个小镇不大,所以月台也有些小,但她却觉得这段路好长。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前面有两个在大热天却穿着西装的男人举止怪异,他们一路走过每一节车厢,却没有上车,其中一个一直看着车厢里的乘客,另一个则将视线扫向月台上少少的几个人。
几乎在瞬间,她领悟到这两个人和身后那一个是一伙的。
他们在找她。
那个人上车找,他们则在车外找。
突然间,后方传来皮鞋的脚步声,她不敢回头,那一位杀手见过她,但前面这两个人,或许也看过她的照片,她已经尽力消除所有和她有关的资料了,但那个地方到处都有监视器,她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完全清除干净。
男人朝她看来,她忍不住想闪避对方的视线,但月台上空荡荡的,她前面只有那位刚刚坐在她旁边的东方人,她试图稍微移了一点位置,让前方的男人遮掩她的身影。
但那没有用,下一秒,前方看着她的男人朝她走来。
眼看前有狼、后有虎,她紧张的冷汗直冒,头皮发麻,一颗心几乎要跃出喉咙,无法决定该继续往前走,还是转身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