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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烛火灭了?”红豆饱含睡意的嗓音带有浓浓倦意。

  “风大。你怎会在二小叔房里睡?棉被也不盖好,着了凉可如何是好?”白云合不慌不忙地走近床铺,即使在无法辨光的暗室内,他依旧能将红豆娇憨可爱的模样尽收眼底。

  “我……对了,我是要把平安符拿来给你的,可是你不在房里。二小叔,你上哪儿去?”黑暗中,红豆无法看清白云合,只能凭着嗓音传来之处和他对谈。

  “睡不着,出去走走。红豆,要不要回自己房里睡?”白云合已坐在床沿,床板因重量而发出沉沉的声响。



  红喜坐起身子,感受白云合温暖的气息吐纳在她正前方,她伸手拉他的衣袖,却触及到一片湿腻缠滑的冰冷。

  她将沾上黏液的食指放置鼻前一嗅——

  血!是血的味道!

  “二小叔,你在流血?!”她惊叫一声,跌跌撞撞地滑下床铺,快迅点燃烛火,想瞧清楚白云合究竟发生何事!

  火光一亮,将白云合浑身阒冥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至少她从没看过身着黑衣的二小叔!



  他向来总是一袭洁白长衫,手持纸扇,举手投足之间满满的书卷气,浅笑之间更是尔雅俊秀。没想到仅仅衣着颜色一变,竟带来钜大改变,现在的他——就像以往她在阎王门所见的杀手!

  “二小叔……”

  “我没受伤。”白云合眸光微黯,取出干净衣物,步人屏风之后。

  “你杀人了?”红豆紧随其后,轻声追问。

  白云合背对她,褪下黑衣后,光裸的背脊布满陈年的伤疤及鞭痕,虽然早已结痂淡化,却不难想见当年是如何怵目惊心。

  红豆一怔,眼神离不开他身上一条条的恐怖伤疤。

  此刻,她才发觉与自己相处十数年的二小叔,有着她完全不了解的过去。

  她摊开掌心,平贴在他背上凸出的伤痕。

  白云合僵直身子,仿佛不习惯让人触及身后疮痍的记忆,红豆动也不动,泪水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

  “很痛吧……”她哑着声,不敢想像那一道道伤疤的残酷由来。

  “不会。”

  “骗人……怎么可能……不痛……”

  “真的不痛。”即使曾经痛楚过,也早忘了当年咬牙忍耐的点滴。

  “二小叔……”红豆埋首在他背后,微温的泪水沾湿他的背肌,像在为他哀泣,为以前哭不出泪的他,补足每一次因疼痛而硬吞的悲愤。

  “你不问我伤疤的由来?不问我今晚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白云合依旧没有动,静静任她环紧他的腰间,感觉身后的她哭得一抖一抖。

  她好笨!身处阎王门,还有哪个人的手是干干净净?没有!只有被紧密保护的她,不知疾苦,愚昧的认为阎王门的众人如同她一般!

  “不问!不问!不问!”她猛摇螓首,抽抽噎噎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结了痂的伤口既然不会再痛了,就不要再次揭开它……今天晚上,你说只是出去走走,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白云合沉敛的眸中闪动一抹释然,柔化了原先占满的轻愁。

  他不肯说,她就不问!

  他微微一笑,紧紧反握那双环抱着他的藕臂。

  不需安抚、不用赘言,在这个小小的臂弯内,这副看似柔弱,仿若轻折便断的细瘦身躯,竟意外地为他撑起肩上负驮数载的沉重记忆……

  * * *

  翌日清晨,神清气爽的风裳衣按往例溜进白云合房内,准备先来个早安吻。甫推开门——

  “嘘!”床铺上的红豆猛转向他,食指做出噤声动作。

  只见白云合靠着红豆的肩头,疲累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沉沉入梦。

  两人虽未衣衫不整,看在风裳衣眼里却相当不是滋味,尤其白云合竟全然放松,连他进到房里也丝毫未觉!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风裳衣急得哇哇乱跳,又不敢吵醒熟睡的白云合,只能不断以唇形“逼问”红豆。

  红豆困惑地眨眨眼,看不懂风裳衣嘴巴一张一合的“唇语”。

  风裳衣动手分开两人,将白云合安置在被窝里,食指朝红豆勾了勾。

  “咱们到楼下谈谈。”

  红豆拍拍皱巴巴的红衫,点点头。

  正离开床铺,低头瞧见手里紧握的平安符,她轻手轻脚地挂在白云合脖子上,才随风裳衣到楼下食堂吃早膳。

  “你们怎么会睡在一起?是你爬到白云的床上?”风裳衣打翻醋坛子,不满地啃着肉包,口气凶恶。

  他都还没染指白云,竟就被这颗未萌芽的小红豆给捷足先登?!

  “昨夜很冷,所以我叫二小叔帮我取暖,怎么,不行呀?”她随口胡诌,不打算将昨夜的一切吐实。

  “他怎么会睡得这么死?是不是你朝他下药?”风裳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到现在依然不敢置信白云会在她面前睡得毫不设防。

  红豆挟了口小菜送人嘴,食之无味地咀嚼,懒得回答风裳衣。

  她怎么知道二小叔会睡得这么熟?昨夜她环着他,纵情大哭后才发觉二小叔居然睡着了!任她如何摇晃喊叫、拖拉拐骗,他不动如山,害她还得扶拖着他高大的身躯到床上,累得她一闭眼就沉睡到天明。

  二小叔那张平静的睡颜,就像疲累许久后又得到释然的解脱模样……

  有些稚气,也有些傻气。

  “也不太可能……你要是向他下药,八成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怎么可能活蹦乱跳,还能安然吃着早膳?”风裳衣见红豆不答腔,自言自语地接下去。

  “你怎么知道向二小叔下药会被他打一顿?”

  “废话,因为这种事我做过呀。”风裳衣答得理所当然,他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最佳实例。

  “喔?”红豆柳眉一挑,咬着竹筷,“你为什么向我二小叔下药?”

  风裳衣喉间滚出一阵贼笑,神色暧昧地朝红豆眨眨眼,“嘿嘿嘿……我想下个药,直接跟白云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罗。”

  “煮饭?”她没听说过二小叔会下厨呢。

  “结果你二小叔不但把我揍得不成人形,还将我五花大绑丢入湍急的河水里,把我当成死狗放水流!”回想当年的情景,风裳衣不由得一阵哆嗦。最呕的是——他连白云的衣衫都还没碰到,就教人揍瘫了!

  “一定是因为你煮饭太难下咽,所以二小叔才不跟你一块儿煮。”红豆听完以后,简单下了结论。

  风裳衣懒得向红豆解释“煮饭”的真正涵义。

  “他就是如此决绝,可是我就爱他冷冰冰的模样。”风裳衣捧着双颊做出小女人娇柔摸样,惹得红豆猛翻白眼。

  “二小叔才不会冷冰冰呢。”她的二小叔温柔又善解人意。

  闻言,风裳衣脑中突生邪念,眼眸闪露恶作剧的光彩,自衣袖内掏出白玉药瓶,神秘兮兮地在红豆面前晃动。

  “那是因为你不曾见过白云的真面目——喏,这药丸可以让你瞧明白,认清楚,省得你被蒙在鼓里,傻傻的以为白云是如何善良伟大。”

  “这是什么?”

  “当初为了和白云‘煮饭’所调制的药丸。”他抽开瓶塞,倒出两颗晶莹剔透的翠绿药丸。

  红豆拈起一颗,东闻闻西嗅嗅,除了一股淡淡的花草香之外,并无其他奇特之处。

  “尝一尝。”风裳衣鼓励道。

  红豆不疑有他,将药丸放人嘴里,再三咀嚼。

  “没啥特别好吃呀。”既不甜嘴也不美味,活像在嚼生黄豆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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