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方才生起一堆小火,也全靠玄武的法术才得以达成,而烛光和宵明这两只龟孙,躲得可远呢。
左手烫烫右手烧烧,耐不住烫的烛光及宵明在半空中抛丢着烤地瓜,没空再卖弄嘴皮子——因为他们的嘴此刻正忙着吹地瓜、吹被烫红的手,以及死命地嚷嚷怪叫。
“这两个孩子贪玩,你别见怪。”
她轻哼。她才懒得理会他们。
玄武又从炭火堆中挑了颗地瓜,放置在一旁等待冷却。“若你不介意,我不称你为艳妖,改唤声艳儿可好?”
她略略扬睫,与玄武那双既深邃又清澄的眼瞳相对,再度低眸,藏不住自己在闪躲他视线的微恼。
“随你,反正在我杀了你们之后数年,这名字又会被我遗忘,你爱怎么唤就怎么唤。”她开始啃起鱼肉。无论她如何提及要杀要剐,玄武从不动怒,她甚至认为眼前这男人不懂何谓“生气”。
“好,艳儿。”玄武试唤了声,满意地颔首。
一阵自骨髓深处窜上来的透骨酥软开始漫流,逐渐朝她的脑部奔腾而去。由他喉间吟念出“艳儿”二宇时,竟让她不知不觉中烧红了芙蓉双颊。
他吟得好慢,好似舍不得让这两个字脱离薄唇:他念得好轻,好似在嘴里纽纴咀嚼着这两个字。
一瞬之间,她想求他再唤一次,用那特有的缓慢嗓音……
最终,她仍是将这股冲动强忍了下来。
那一晚,没有厮杀,也没有争吵,时光无声地流逝在寂静林间,她缓缓合起跟,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地温习着他的声音。
那一晚,是她记忆中,最宁静的一夜。
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
初晓暖日,破云而出,洒落一地银亮,夺目的光彩同时反照在艳儿纤指所丰握的流星冰剑,七彩剔透的剑身映衬着她的艳笑。
今晨流星剑一突破封印,往昔的种种感觉又如潮水涌来,将她昨晚浮现的所有胡思乱想全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昨夜的不对劲果然全因玄武封印了流星剑之故,什么沉睡的魔性、他掌心的温暖及酥得腻人的唤名声,全是错觉!全是她失去流星剑时所产生的错觉!
她不需要任何其他感受,她只要流星剑!
“准备受死了吗?”赤红的唇轻掀,平举着剑,抵在宵明及烛光面前。
清亮的“哇”声大起,接着,又是一阵追赶跑跳碰。
“一大清早就这般有精神。”玄武见三人追逐不休的身影,不由得逸出轻笑声。用早膳之前活动活动筋骨的确是件好事。
“你怎么只追着我们俩跑?!”烛光气喘吁吁地迈开龟步,抱头鼠窜之余不忘指向凉凉晾在一旁看戏的玄武。“那个乖乖站在原地的你就不砍——”
“解决你们之后,我就会去料理他!少罗唆!”经过一夜充分的休憩,让艳儿今早精力充沛,砍起人来也更加起劲。
“玄武大人,救命呀——”
面对求救声,玄武无动于衷,只是开始指点起烛光及宵明,“护体之术,重在心无旁骛,凝神静气,将己身视为虚无,不惊不扰不想不念,自能激发潜藏在体内深处的灵气,化灵气为无形之盾,此刻正是练习的好时机,让我瞧瞧你们两个对护体之术究竟理解到何种程度。”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忘为人师表的重责大任。
开玩笑!现下是生死关头耶!后头追了个杀气腾腾的持剑小艳妖,他们连脚下略略停顿都不敢了,哪还有闲工夫去“凝神静气,将己身视为虚无”?
“是呀,也让我瞧瞧是我的流星剑硬,还是你们的皮厚!”娇喝声在一旁附和,并挟带三声冷笑。
“烛光、宵明,你们俩现下浑身都是破绽。”玄武出声提醒,为自己的徒于徒孙捏了把冷汗。
“玄武大人,您怎么帮着她欺负我们?”宵明指控道,缩头避开迎面而来的冰剑。
“我怎会欺负你们?只是想藉艳儿的帮助,让你们两个孩子多多磨练。宵明,你别分心,剑是不长眼的。”玄武不改笑意,注意力一转,“艳儿,你的手腕开始无力了,使剑者首重在腕力。”
他还顺便指导追着人砍的艳儿,换来宵明及烛光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又是一阵诅咒埋怨。
那个早晨,在玄武及艳儿双管齐下的“蹂躏践踏”教导方式下,宵明及烛光如愿以偿地学会了护体之术的第二重……
这样的成效,让玄武满意地直点头。
烛光和宵明的悟性很高,却总缺少临门一脚,这回他们可算是开了窍。
“辛苦你们三个了。”玄武一人分发一条白巾让他们擦汗。
烛光、宵明两个年轻男孩喘得快要透不过气,额际上的水汗早已将长发及襦衫给浸湿,运动过度的双脚又酸又麻,再也站不直身来,两人一左一右的瘫死在地。
相较之下,艳儿的情况可谓好得太多了,毕竟她是追杀人的那一方,除了不停挥舞流星剑的右手有些僵硬外,红扑扑的脸蛋上点缀着数颗晶亮汗珠,吁喘着热气的菱嘴微张,为她原先便艳丽无双的娇容再添一抹彤红。
“我……我不行了……我要死、死掉了……”烛光像只离水的鱼儿,张着大嘴猛吸气,灼热的肺腔好似要炸开般的难受,宵明则是连口都开不了。
“他们两个不行了,换你。”艳儿拄着流星剑,顾不得气息依旧紊乱,抹去汗珠后准备再开战局。
“你累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谁说我累了?!”她不改倔强恶习。
“我。”嗓音甫断,玄武落在她眉心的指尖微微一推,艳儿身形一顿,失了力道支撑的双膝一软,半跪了下去。
“你——”
“瞧,你现在疲累得连我一根手指也挨不住。”玄武笑得好无辜,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实际上是他略施法术,加深她的“疲累”感。
艳儿想扑上前,咬断他那只灵活的指,奈何双腿不听使唤。
“好孩子,乖乖听话。别逞强,休息片刻吧。”玄武浅笑且温柔地递上润喉甘泉。
她脸色一沉,挥开他执水的手。“我讨厌你说话的口气!”
玄武脸上末见任何不悦,只更添了些笑意。“你是指我说话极慢这一点吗?这是天性,改不了的。”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龟当然也改不了迟缓罗。
红眸微敛,艳儿没发觉自己此刻的语气就像是孩子在赌气般。“我讨厌你那种把我当成小娃娃在哄骗的口气!”
从昨天到现在,他总像个耐心十足的长辈,包容着晚辈的任性,动不动就说出叫她乖乖的、好孩子云云的宠溺话语,让她觉得自己的每个举动都好幼稚,好似在他眼中,她只是个撒泼的蛮娃儿。
玄武扬扬眉。他的确是将她当成小娃娃在哄骗没错呀,以他的修行辈分,不知比她还要年长几万年,她就算叫他声“曾曾曾祖父”,恐怕还没构着正确辈分称呼的边吧。
但瞧见她气鼓鼓的神情,玄武也识相地将那句“你原先就是小娃娃呀”给硬生生吞了回去,以无言取代回答,企图用微笑唬弄过去。
“哼!”她压根不领情,以剑抵地,硬撑起身躯。
玄武静觑着她移动沉重的步伐往不远处的泉畔而去,也不愿饮他递到唇边的甘泉。
“真倔的小艳妖。”玄武轻轻低叹。
烛光的声音插入,仍带着些微气喘,“这么倔的小艳妖,您何必还让她跟在咱们后头,阻碍咱们的行程?”还放任她将他们兄弟俩追着劈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