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的法力不够。”玄武直言点出问题症结。
“小艳妖的法力也一样不如您,但她却做到了。”烛光笑了笑,“没有做不做得到的事,只有要不要去做之分,而我,要去。”
要去带回他唯一的兄弟。
艳儿没持反对的立场,相反的,她拍拍烛光的肩,给予无声鼓励。
玄武沉吟许久,“你知道此行极可能要面临的危险吗?”
烛火诚实地摇头,“无论危不危险,我都要带他回来,否则——”他像是立誓般地说:“我也就不回来了。”生,要一块生;死,也要一块死。
“傻孩子。”
“真要论傻,小艳妖可不输我咧。”
玄武瞥向艳儿,她却躲去他的视线。
“好吧,你若有此决心,我就让你去带回宵明。”语罢,玄武将手掌拦放在额前,屏气凝神,眉心的“洪范九畴”进出光芒,照亮一室璀璨。
一颗圆润明珠,灿耀刺眼地由“洪范九畴”中央浮现,落入他的掌间。
“玄武大人,这……”
“吞下。”他递给烛光。
烛光怪嚷:“别逗了,这么大一颗明珠谁吞得下呀?!”都快比他的嘴还要来得大咧!
玄武内力一推,掌间明珠腾空直直塞入烛光嘴里。“喏,这不吞下了?这也叫‘天下无难事,只怕有人心’。”他趁机上了一课。
硬塞入烛光嘴里的明珠并未哽在喉头,反倒是滑溜溜地滚下肚里。
“凭藉着我的元灵珠,地府的阴寒疠气、魑魅勾魂皆得以避免,也更能助你一臂之力。”
“元、元灵珠?!刚刚我吞下肚的那颗是您的元灵珠?!”那是数千万年的修行呀!竟然被他当成补身药丸一般地咕噜噜吞下肚!
玄武颔首,“你要好好利用,宵明就拜托你带他回来了。”
“可、可是……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困在地府回不来了,那您的元灵珠岂不……”他已经抱着最坏的打算。
“你明白了?”玄武笑得善良无害,眸中却透露着精明算计。元灵珠足以保护烛光的安全,更能“迫使”烛光无法率性地舍命于黄泉。“我就是要你没有第二选择,我非但要宵明回来,我更要你也平安无事,缺一不可。”
烛光心中一阵甜暖,爱损人的嘴仍没好气地回道:“说我傻?我傻、宵明傻、小艳妖也傻,可您也没聪明到哪去!”
全是傻子一堆,傻到全拿命去贴!
“有时傻点也是好事。”玄武笑道。望了望窗外夜景已是阗暗一片,“时辰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明天养足了精神,我再助你魂魄离窍,往黄泉而行,那可是场硬战,你得先有心理准备,去睡吧。”
烛光听出玄武言辞中想支开他的意味,他觑向背对两人的艳儿一眼,轻应了声:“好。”随即退出房间,让两人独处。
“艳儿,来,到我身边来。”玄武柔声诱哄着。
艳儿有丝迟疑,但终究敌不过他轻暖的男嗓。她无法否认,她怀念这道蛊惑人的天籁。
缓缓走近玄武,停驻在床沿一臂远的距离。
“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应该仍觉疲累吧?我想我也不吵你了,让你再多歇会儿。”艳儿的螓首压得好低,内室又仅燃着一盏微烛,衬得她的身影融和在夜与光之间,模糊而缥缈。
“我无碍,你再靠过来点。”玄武朝她伸出手,要求着。
艳儿小碎步地迈近一步,对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毫无助益。
“呜!”玄武猛地捂胸痛吟,俊脸流露出痛苦难当的神情。
艳儿心一慌,急忙上前,“你伤口又犯疼了吗?我瞧瞧……”
她的手才触碰到玄武的衣裳,就被他的大掌抢先一步拦截,受钳在他的心窝及掌心之间。
“你……”待她发觉他的意图时,她已进退不得,“快放开我!”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此时在他掌下挣扎的柔荑,没有先前白玉滑嫩的触觉,只剩下无法忽视的皲裂伤痕。
“这……这只是些小小的伤口,过些日子就会结痂,会痊愈的……”她想抽回手,无奈他不肯放松,反倒更朝向她衣袖内的肌肤滑行。
不仅是手,就连她的腕、她的肘臂,都是布满层层皮肤裂隙。
“别动!”玄武轻斥,让艳儿停下挣扎动作。
他伸手探入她的覆面红纱,一寸寸掀动、一寸寸露出她的脸颊。
红纱之下的面容,曾是绝艳无双的牡丹花颜,如今,那张漂亮的脸孔,碎了……
数不清的冰霜疮痍,扯裂了她的容貌,她就像个受到重创的瓷娃娃,虽未支离破碎,却也已裂璺得难以复原。
她的红眸紧紧闭合,生怕在他眼中见到任何无法承受的鄙夷唾弃。
红纱落地,他与她都没有开口。
玄武的手在她颊边游移,轻似鸿羽,指尖丝毫不敢多施一分力道,仔仔细细地抚过每一道裂痕。
玉颈周围同时免不了冰裂之伤,直直延展到衣物底下,他的手再朝颈下移动,不带任何唐突欲望地拨开她的红衫。
轻软的衣料落地,再无遮掩。
她身躯上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无缺。
肤上的冻裂伤痕,让玄武在其上滑行的触觉更加敏感,也无可避免地带来刺痛。许久,她被一双微微颤抖的有力臂膀圈搂住,温热的吐纳气息就熨贴在她心窝处。
“疼吧?”这些骇人的刻痕,以及她肩胛横亘的那道粗糙缝疤……能痊愈吗?不,那只不过是她想欺瞒他,让他别替她多担一分心罢了。
艳儿没睁眼,黑幕般的视觉让那纷纷落在她冰冷肌肤上,犹似蜻蜒点水的触摸更加鲜明。她不知道他问的是伤口,还是他此时的摩挲碰触……
伤口说不疼是虚伪、是自欺,她疼!怎可能不疼?!那些冻刃的裂口,不仅仅是破在表皮肌肤上,更渗入分寸骨血内,她每呼吸一回、每开口一回、每浅叹一回,撕扯的疼楚亦紧紧跟随。
然而,他的碰触,小心翼翼,轻掬着每一道裂在肤上的伤痕,即使她疼、她痛,仍渴望着这般被视若珍宝的温柔呵护。
“疼。”她照实说。但能换回他,太值得了。
“你怎么忍受得了?!”玄武低喃。她曾是恁般艳丽,曾是恁般自豪于那张天仙容貌,而今却为了他,忍受了皮开肉绽的痛楚,更必须忍受失去美貌的后果,他怎能累得她忍受如此多的苦痛?!
“真正无法忍受的,只是那时手执流星剑的你。”她缓缓睁开红眸,带着好欣慰的笑容,布满裂纹的双手慢慢捧着他的脸,“欢迎回来。”
这些时日,她盼的想的全是现下这般,掌间能拥有玄武的温暖,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艳儿……”玄武不舍地回握她轻搁在他颊边的手。
“我仍能配得上这个名字吗?”她问得好轻浅也好不确定。
她已经不再是拥有姣好花容的牡丹艳妖,凝脂般的雪白肌肤像是碎得完全的玼玉,再无任何倾城价值,只剩残破败相。
她仍是艳?仍是美?仍是漂亮的吗?
“当然,在我眼中,除你之外,谁也没资格配得上这个名字。”面对她佯装云淡风轻的强颜欢笑,玄武感到更加心疼。
“那就再唤我一次。”她的前额抵着他的,像个撒娇的孩子软语要求。
“艳儿。”他拨拢她覆颊的发丝,指尖滑入青丝间,缓缓环定她的螓首,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减化为零。四唇若有似无地微微抵触,随着他呼唤她的名,他的温润便包覆着她的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