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容宛儿,她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被宠大的,几时受过这等闲气?看到齐磊凶神恶煞的模样,再加上年纪还小,一时间竟吓得眼泪夺眶而出,哇地一声,哭着爬起来就要跑出门外去!
没想到她才刚跑到门边,就被一双厚实的手臂给凌空悬抱了起来,正对上的,是一张温文儒雅的面孔,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柏。
「怎么了怎么了?咦?这是哪来的小姑娘?长得这么可爱却哭得梨花带雨的?」公孙柏迅速地扫了一眼屋内景况,心下瞬时明白八、九分,定又是他那宝贝徒儿干的好事。
「啐!她哪里可爱?根本就是来捣乱的!」齐磊冷哼了一声。
「磊儿,来者是客。」公孙柏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说了,这小姑娘是榆杨总督容大人的千金是吧?」
「是的。」回答的是元碧纱。
「既是如此,你们年龄相近,就更该和睦相处,磊儿,难道你就不能拿出一点男孩子的风范?」公孙柏看着徒弟,语意很明显的不是劝说,而是带着警示的意味了。
齐磊心里实在有够呕,开什么玩笑,要他跟这个黄毛丫头道歉?她弄坏了他的画欸!怎么不是她先道歉啊
气氛兀自僵凝着,容禺玄突然发话了。「说到底还是舍妹不好,谁叫她没等碧纱姑娘出来带路,就擅自闯进了房间里,这才不小心弄坏东西,我这做兄长的照顾不周,在这里代她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也就别跟她一般见识吧?」
这几句话说得极为中肯,既为容宛儿开脱,又顾全了齐磊的面子,齐磊再怎么生气,也不得不顺着台阶下,不过也因为容禺玄这番话,让他不禁正眼仔细瞧了瞧对方,只觉这少年似乎有些眼熟……
容禺玄察觉到他探询的眼神,便笑道:「觉得我很面善吗?」
「哪有。」齐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故作冷淡地答了句。
「我想也是,虽然碧纱姑娘说你不会忘记,不过你那时毕竟还小,所以应该不记得了。」容禺玄看了元碧纱一眼道。
齐磊闻言,也将视线瞟到元碧纱身上。怎么,她跟容禺玄说话?
他在意的倒不是她跟容禺玄谈了什么,而是她跟别人说话这件事令他不舒服。心中的怪异感化为恙怒,他瞪了元碧纱一眼,元碧纱倒也习以为常了,只是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应该是你五岁的时候吧!我到你家来,拉着你玩水,结果害你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察觉到齐磊和元碧纱两人间那怪异的违和感,容禺玄试图引开齐磊的注意力。「你还记得吗?」
齐磊不屑地一笑。「我躺在床上的时间可多了,谁知道你在翻哪年的老皇历。」
「磊儿!」公孙柏开口。「你再用这种态度应对,我可要罚你了。」
「好啦。」齐磊情急的应了声。「我记起来了啦!」
「噢?」容禺玄倒是有点惊讶。「你记起来了?」
「根本没忘啦!」只见齐磊一脸复杂的表情,说不清是怀念还是厌恶,像是故意要遮掩似的,用食指搓了搓人中。「害我在床上躺了大半月的罪魁祸首,我哪可能会忘记……」
他别扭地低声咕哝一句,旋即转过头,可能是不想让人看清,但他的脸上确实掠过了一抹害臊神情。
公孙柏闻言,不由得和容禺玄对望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第4章(1)
晚上。
齐氏夫妇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容满生,特地摆了一桌酒席宴客,公孙柏自然也是座上佳宾,原本理论上孩子们也该一同吃饭,但一来怕孩子们拘谨,二来大人们在席上喝酒闲聊的话题也引不起孩子们的兴趣,于是齐夫人便令厨房另外在花园里摆了一桌,并派了顾妈在旁照看,好让他们玩得尽兴。
月儿上柳梢,清风徐徐,夏日的暑气似乎也被夜里的微风吹散了,池子里的莲花也合着瓣儿酣睡,齐磊和容家兄妹同坐在一张方桌边,上头摆着形形色色的小点心,全都做成一口大小,方便孩子们拿取食用,齐磊一向吃得不多,山珍海味也引不起他的兴趣,倒是这样与同辈孩子同桌吃饭的经验几乎是零,瘦削脸上也泛着平日难得一见的兴奋之情。
「容公子,还有小姐,用点冰镇酸梅汤吧!」元碧纱微笑地招呼着。
容禺玄看了她一眼,问道:「碧纱姑娘很忙啊?」
元碧纱答道:「这是我的分内事。」言情小说吧
「这儿只有咱们几个小辈,不用太拘礼,你也坐着休息一会儿如何?」容禺玄一边说,一边示意妹妹。
容宛儿立刻心领神会,眨巴着大眼睛,充满探询地看着元碧纱。「碧纱姊姊跟我们一起坐嘛!」
元碧纱何尝不想?只是想到井边的那盆衣服还没洗……
将酸梅汤的茶碗一盅盅的放到容禺玄和容宛儿面前,她笑着推搪。「待会儿就来、待会儿就来……」
容宛儿嘟着嘴显得有些失望,容禺玄年纪大些,察觉到元碧纱的身分敏感,比不得主子,于是笑着圆场。「别为难你碧纱姊姊了,咱们还是来喝酸梅汤吧!」
容宛儿闻言,不甘不愿的端起茶盅,喝了一口……
「好冰噢!」果然是小孩子心性,随即绽开了笑颜。
元碧纱觉得容宛儿率真可爱,于是笑看着她,一边将托盘上最后一盅酸梅汤放到齐磊的面前。「少爷请用。」
齐磊默不作声的端起茶盅,掀开碗盖抿了一口,脸色微微一变,却不说话,只是迳自将盖子重新盖上,放到桌子上。「撤下去。」
「少爷?」
「我的酸梅汤一点也不冰。」齐磊看也不看元碧纱一眼。
「怎么会?」容宛儿年纪尚小,记吃不记疼,早把下午的事抛到脑后去,也不怕齐磊凶她,伸手摸了摸齐磊面前的茶盅。「咦?真的不冰欸!」
碧纱苦笑了笑,齐磊身子弱,吃了太冰凉的食物,贪得一时痛快,也只会让他之后更容易生病。但多说这些其实无益,只会换来齐磊的白眼而已,所以她也不作解释,伸手将茶碗放回托盘内。「那碧纱先下去了,有什么事情再叫我。」
齐磊闷哼一声算作答覆,见她的身影远去,容禺玄这才开口。「齐磊,你对碧纱姑娘,向来都是这样吗?」
齐磊瞪他一眼。「要你管。」
容禺玄碰了钉子倒也不恼。「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想谈就不要谈了,对了,我看你似乎很喜欢画画?」
话说到齐磊感兴趣的点上,不过一向别扭惯了的他,回答的方式还是活像只刺猬。「喜欢啊,干你什么事?」
容禺玄微笑了笑。「那你一定知道柳笑然吧?」
「柳笑然废话!」齐磊当然知道,前朝的画坛巨擘、以工笔仕女闻名于史的大画家,凡是对绘画有点认识的人无不想临摹仿效的大师级对象……
「原来你晓得。」容禺玄道:「见你对绘画颇有心得,突然让我想起,我爹上京述职的时候,途中从别人那里得了一幅『山水清河图』,是柳笑然晚期少有的山水之作,不晓得你有兴趣没有……」
齐磊听得眼都直了。他听错没有?柳笑然欸!还是他难得一见的山水图欸!
看齐磊拚命装作无所谓、不在乎,可偏偏眼神又流露出渴望,容禺玄不禁觉得好笑,不过还是正经八百的说道:「你想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