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嘛!他生前一定是学堂里的夫子。
什麽没头没脑、一派胡言……那以後讲话是不是都要下结评,给名次,勤加练习?
「你真没礼貌,现在是你有求於我!」那麽高姿态,跟数天前简直判若两人,是吃定她没法对他怎样,还是压根儿是个「双面鬼」?
「我有求於妳?」他抱胸,冷冷嗤笑,「如果妳是个货真价实的术士,或许能讲这种话,现在只能说咱们在谈交易罢了。」
干嘛啊?干嘛忽然讽刺人?把她难得可贵的诚实以对当成卑劣算计的敛财手段吗?
她也气了,「谈交易?好哇!我就跟你谈!你要是拿不出三十两……不不,五十两,不不,还是八十两黄金,对!是黄金喔!你要是拿不出八十两黄金,休想我会帮你!」她就不信这死人脸能有多大能耐,拿得出这一般富裕人家所有的家当。
沃英眸一闪,态度高傲得可以。
「两百两黄金。」他长指抚著自己的唇,悠悠开口:「我给妳两百两,如果妳做得好,那麽只会多不会少,妳得全程负责帮助我,直到我回到我的身体。」而且不得有怨言。
她立刻瞠目,半晌,好困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地问道:「两、两、两百两?」黄金?那是她十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啊!「你……你、你真好意思啊?居然大言不惭唬弄人!」直觉他一定是在耍她。两百两黄金,哪里是说拿就拿的?!他以为他是吃穿不愁的王公贵族啊?
「唬弄?」他微笑,直直地盯著她看,轻声道:「妳可以试试看,我究竟是不是在唬你。」
她瞪著他,一瞬间,竟觉得他看来——
非常阴险。
***
她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走进官府。
张小师站在不远处,抬首望著前方那红色的大匾额,有种此道非己道的排斥感,直想扭头就走。
「去啊,还杵在这儿做啥?」沃英在她後面催著。
「你、要是你骗人那怎办?」她握紧手中的纸笺,咽了口口水,圆圆的脸好哀凄,毕竟惨的人会是她耶。
「是妳自个儿不信的,我找机会证明,妳又不要了?」真麻烦。
「我……」
「妳什麽?还是妳要直接上路了?那也行。」反正不管试不试,他都缠定她了。
「上……上路?」什麽路?黄泉路?那她铁定会好好送他一程。
「是,上路。」他侧点头,慵懒提醒:「上路去找回到我身体的方法。」再不快点,他怕迟了。
她一呆!「我又没答应要帮你!」做啥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不帮?」他挑眉,和善地笑道:「如果妳能甩得掉我,又不怕被我烦,尽管别帮。」平凡的话语里暗藏杀机。
「你!」骂都骂不出来了。
「我怎样?妳觉得恼吗?妳可以打我几拳消消气啊。」他撇著嘴笑,那表情……实在欠揍!
张小师气死了!如果可以,她当然想好好痛殴他一顿!
她不是没尝试过,一开始的时候,被他吓得要命,什麽锅碗瓢盆桌椅齐飞,所有能用的都用上,就是为了要赶他走,可是却只是一次次地穿透他、飞过他,越过他落地,无法造成效果就罢了,还反过来让自已再一次体认到眼前的东西真真是个触摸不到、也没有实体的幽怨鬼魂!
搞得她就要精神崩溃,超脱凡俗。
虽然现在对他的恐惧一古脑儿地转换成愤怒,但她真的……真的……
真——的好讨厌这个家伙的态度!
可恶!他到底有什麽通天本领,居然这麽盛气凌人?
「你、你别老是那麽得意行不行!」肝火上头,她赌气一吼,结果意外引起衙门前官差的注意、一人朝她走来。她暗叫:「糟!」太冲动了!
正想见机拔腿跑,又听沃英凉飕飕地道:「怎麽,没胆子?那咱们上路了。」不要拖拖拉拉。
真气人!比起什麽黄金,她更希望能摆脱掉他!老死不相往来!
她停住动作,闭了闭眼,倏地转过身,咬牙低声撂话:「好!如果证明你在唬人,那咱们今後就各走各的阳关道!」只讲了一半,小奸地留後路。
沃英却没那麽容易让她称心如意,补充道:「相反,若我没有,那妳则要一路护送我北上回京。」馀光瞥视已经逼近的官差。
张小师闻言却是怔住。
「你……」回京?这……
还来不及问清楚,那官差就插入谈话,不悦地斥喝:「妳一个人在这里嘟嘟囔囔地想做什麽?」左右审视著,分明只瞧到一个人,刚刚又好像在跟谁讲话。
「啥?」她下意识地拉直了背脊,眼珠微转,「我……」
「呵。」旁观的沃英不客气地嘲笑:「妳不是说自个儿是个骗徒吗?怎地碰到官就似老鼠见著了猫?」半点伎俩也使不出。
「你!你闭嘴!」她气炸。不是因为被说中,而是受不了他老爱在言语上讽刺。
「啊?」那官差却顿住,随即生气不得了地道:「妳叫我闭嘴?妳这小姑娘胆子斗大啊,竟敢如此挑衅!」
「欸,这位大哥,不是这样的。」真的没人看得见死人脸……张小师眉目泛苦,瞪著明明就立在身旁坏笑的家伙,好想痛哭,本来还存有那麽一丁儿点的侥幸尽数被推翻毁灭。
确定了这件事,只让她感觉更差。
「我看妳古古怪怪,是不是想要做什麽坏事?啊!?」官兵见她眼神飘移不定,压根儿没把自已放在眼里,便加重语气恫吓。
「啊?」这麽大声做啥?她又没聋。「不是的,这位大哥,我只是想……只是想见知县大人一面而已。」
「什麽!?」那官差依旧是态度欠佳,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番,带点轻视:「妳想见咱们大人?大人是随随便便可以见的吗?」真是草莽贱民!他抖著肩,歪嘴哼笑。
「那、那不然我……」要预约时辰?还是要击鼓申冤?
只见那官兵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晃了晃。
「嘎?」她瞅著那看来似患了癫病症的颤抖五爪。这是要做啥?他的手有病啊?忽然觉得他好可怜,张小师轻轻拍了他一掌,慈悲为怀。
「干什麽!?」官差立刻收回手,往自己身上抹了抹,「妳这脸大如饼的女人,到底懂不仅规矩啊?」他是索财,跟他击掌做什麽?长得漂亮点他还可以觉得捞到好处,这种不起眼的货色就免了!
脸……脸大如饼?她捧住自已的圆脸,是大没错,但有像饼吗?是什麽饼? 沃英见状,终於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要我说的话,像肉包。」馅儿塞得满满的那种。
张小师放下手,气得双颊通红。
「你别太过分了!」从昨儿个开始就像拿著根针似,有事没事刺她一下。
「是事实就别怕人请。」幸好他平常不怎麽吃包子。
「妳敢说我过分?」官差瞪眼插花。
「不不!我、我不是在说官大哥……」她紧急补救,力挽狂澜。
「他刚是在伸手跟妳要银子,妳连这都不懂,到底是怎麽在道上混的?」沃英仍是悠哉发表感言。
「什麽!?」她难以置信,又不甘被他贬低,「我从不跟官府打交道,谁知道他们现在这麽腐败!」连小小守门官差都能压榨百姓钱财?
竟敢当面指责?!官差愤怒接腔:「妳这贱民!竟敢语带不敬,口出狂言!?」来人哪!
「我不是在跟妳说话!」烦死了!不要同时对她说话,她搞不清楚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