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站在雨里,亭亭玉立,清芬优雅的姿态像朵开在水上的荷花。
她很美,美得淡泊内敛,就像那场春雨,在不知不觉间透入肌肤,融进心里。
那时,他骑机车经过,雨水溅湿她一身,弄脏了她,她没生气,反倒伸手扶起一个被吓着的孩子,温柔亲切的嗓音让他整个听傻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像痴狂的少年看着自己迷恋的少女,然后呆头呆脑地尾随在她身后,跟踪她回家。
岳清荷。
他打听到她的名字,查探她的家世,知道她来自书香名门,教养端庄、举止合节,不只个性,就连生活的圈子也与他大相迳庭。
她与他,本不该有交集,但他坚持接近她,于是将业务的触角伸进她父亲的公司,只要生意上有往来,他总有一天能够名正言顺地认识她。
在那之前,他耐心地等待机会,偶尔压抑不住疯狂的思念时,便像个变态狂跟踪她,偷拍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知道她爱读书、会弹琴,每个礼拜固定到儿童医院当义工,她有几个求学时认识的好姊妹,会一起喝茶聊天看电影,她会一个人逛书店,戴耳机试听CD。
她有几个追求者,收过鲜花、巧克力及一些小礼物,也跟男人约过会,但不知是他的直觉或偏见,他认定那些男人都不是她的情人,她不爱他们当中任何一个。
那薛恭诚呢?
他承认是自己失误了,没想到妻子竟有这么一个青梅竹马,之前他彷佛见过一次,但不曾放在心上。
他轻率地将薛恭诚跟其他那些追求者归为一类,原来对清荷来说是不同的,至少他没见过别的男人碰她一下,但薛恭诚却可以那么亲密地拥抱她。
她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那只是个告别的拥抱。
鬼才相信!
寻思至此,沈意飞蓦地扬声咆哮,所有的愤怒、嫉妒与不甘全倾注于这声长啸里。
他真的很火大,非常非常火大!
那男人温文儒雅,一看就知是知识份子,而他却粗鲁不文,商界人士都说他跟他父亲是靠着投机取巧才能爬到现今的地位。
在清荷心目中,是怎么比较他们两个呢?他发现自己很在乎这一点。
真是自作孽,当初他就不该提出联姻的条件,应该聪明地远离这个与自己不相配的女人才是。
「沈意飞,你疯了!」他喃喃自斥。
怎会如此发了狂地想得到一个女人?怎会妄想摘下一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荷花?如今他可是尝到苦头了。
该怎么办好呢?
他问自己,却迷乱地找不到答案,海风一阵强过一阵,天空开始降下激烈的雨。
而他依然坐在岸边,执着地淋雨——
★★★
他又去找女人了!
听到丈夫骑重机出门后,清荷坐立不安,脑海思绪纷扰,不停想着他去哪儿了?去找谁了?到底在何处有个金窝,藏了哪个娇滴滴的女人?
愈想就愈生气,生气过后是慌乱,慌乱之后是麻木。
他怎么可以这样?就因为她不愿接受他侮辱性的亲吻,他就必须去找别的女人发泄吗?男人就这么野兽吗?
好恶心!
她干么要为了这么个恶心的男人心神不宁呢?真没用!
清荷吃过晚餐,早早便上床,但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一整夜,最后还是认输,睁着眼等待黎明。
他还是没回来,连通电话也不打,她有些不安,犹豫着是否该主动与公司联系,确定他去上班了,但想想又不愉快,他肯定是从情妇的住处直接去公司了,她担心个什么劲?
怕下人们看出不对劲,清荷仍是如同平日一般梳洗整装,来到餐厅用早膳,接着监督家务、查核帐簿,午后小睡片刻,容光更焕发。
就在她午睡醒来后不久,大门口传来骚动,沈意飞回来了。
清荷明明听见,却装不晓得,迳自坐在客厅看书,而他经过,也连声招呼都不打,直奔上楼。
她气恼地瞪视他背影。
「少夫人,我看少爷好像脸色不太对。」刘管家送茶点过来的时候,顺便报告。「他今天这么早回来,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哪里不对了?她看他好得很啊!
清荷轻哼。「我看他只是『工作』太累了吧?应该没事。」顿了顿。「不然晚饭多炖一道鸡汤好了,给他补补身子。」
「是。」
两小时后,晚餐时间到了,佣人去书房请沈意飞用餐,他紧闭门扉,理都不理。
「意飞不吃饭?」朱美凤听说,不怀好意地望向儿媳。「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没有,我们很好。」清荷强装冷静。「我想他可能最近上班太累了,我送碗鸡汤给他喝,妈您请先用。」
她命佣人准备了一盅鸡汤、几样小菜,亲自捧着餐盘上二楼。
「意飞,是我。」她在书房门外轻喊。
没有回应。
他一定要这样闹脾气吗?
「我送吃的来给你,你不管再忙,好歹也先吃点东西。」
他还是不理。
清荷蹙眉,分出一只手旋开门把,盈盈走进,他听见她进门,椅背一转,背对她。
就这么不想看到她吗?
清荷咬唇。「你可能不高兴看到我,不过就算我们夫妻吵架,也不用闹到全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吧?这样很难看。」
他默然不语。
「所以你是坚持要跟我冷战吗?」她懊恼,餐盘搁在书桌上。「好吧,随便你,但你还是得吃点东西。」
「你管我……吃不吃?」他嗓音异常乾哑。
可恶,她现在开始后悔自己多事了。「佳姨说你进门时脸色不好看,你别让她跟妈担心你的身体。」
「那你呢?」
「我?」
「你不担心吗?」
「我干么——」她想反驳,心念一转,收回冷淡的言语。「你该不会真的不舒服吧?生病了吗?」
「没有。」他否认。
但他声音确实哑得奇怪啊!
她不放心,走上前端详他,这才惊觉他满头是汗,呼吸急促。
「你怎么了?」她惊喊,在他面前蹲下,仰望他惨白的脸。「你发烧了吗?」玉手抚摸他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他拿下她的手,撇过头。「你别管我。」
怎么能不管?他生病了啊!
清荷懊悔自己方才还与丈夫意气相争,她早该察觉他情况不妙。「对不起,我真的没注意到。」她柔声道歉。「我扶你回房休息好吗?」
「不用!」他拒绝她的好意。「你出去。」
若是平日,她会识相地离开,但现在她不能丢下他一个人。「把手放在我肩膀上。」
她坚持要他倚靠自己,搀扶他起身,引领他一步一步走向主卧房。
她让他躺在床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躺在这张床上,替他牢牢地盖拢棉被,帮助他出汗。
然后她斟来一杯蜂蜜水,插了吸管,让他喝下。
「肚子饿吗?想吃东西吗?」
他摇头。
她拿耳温枪测量他体温,三十八度,不到真正可怕的高烧,但仍须小心照料。「你先睡吧,我去帮你弄冰枕。」
她为他做了个冰袋,搁在他额头上,又端来一盆加冰的冷水,拿毛巾交替敷他脖子,替他降温。
他默默领受她体贴的照护,脑子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醒的时候总是睁着眼看着她。
「怎么还不睡?睡不着吗?很难受吗?」她蹙眉,摸了摸他发汗的手臂,再拧一次冰毛巾。「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早上起床就这样了。」他粗重地喘息,与体内的病毒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