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遇过纸人失败的例子,我的纸人才不像你说得无用呢!多少次危急时,全靠它们才能脱身。」她多珍惜这些保命的小宝贝,使用起来小心翼翼的,非到必要,绝不动用,结果为了狻猊,一次用掉一大迭,现在想想好心痛。
「好几次危急时,靠的是我。你被我二哥三哥四哥六弟七弟八弟九弟父王四舅爷大表哥追杀时,救你的,是我不是它。」狻猊算得非常仔细。
「嘿,你的口气,像在跟纸人比较谁本领高耶,你羞不羞呀?它只是纸糊出来的东西,你这种大尾神兽和它论胜负,不觉得以大欺小,很可耻吗?赢了又有什么好得意啦?!」她都替他感到羞羞脸。
他朗笑,也觉得自己和纸人争宠,真是幼稚到不行。
偏偏他确实做了如此幼稚的行径。
「你这里有「重楼金线」或「观音香」之类的药吗?」要闲话家常还嫌太早,此时非悠哉时刻,她身上的毒,必须尽快解清。
「「重楼金线」有,没有「观音香」,不过,我有号称无毒不解的「药人血」。」她指指右柜第三层大石屉,狻猊拉开石屉,里头琳琅满目的大小药瓶,圆的扁的胖的高的,放得满满。
他随手拿起几个瓶罐瞧,淫药毒药仙药全混着放,没做分类,一古脑摆进去,连「蠪蛭心」这种好货也摆在腹泻药旁,沦为同伴。
「你有收藏药品的怪癖?」药瓶凑近鼻前轻嗅,能用的摆在桌上,不能用的又摆回石屉去。
「瓶子顺眼的就收呀。」内容物则不是太重要的因素。
「你也收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书籍和晶魂球。」她楼子下,有一整间阻隔海水的干爽书房,而晶魂球则用来照明,嵌在每一处角落,保持楼子明亮。
「对呀,我很爱读些乱七八糟的书,什么都不挑,什么都看,武学也好、药集也行,有字有图就好——」虽然读,却鲜少钻研,没兴致将书里所有东西全修练起来,那太累,她才不要。
延维突地一顿,捉到他的语病:
「咦?!你怎么知道我收藏了什么?刚、刚刚不是咻一下,就飞到这里来吗?!你哪时看到我的书和晶魂球?!你……你来过?」
狻猊睨她,开口提醒:「不然把你这只睡了半年的小懒猪给叫醒的人,是谁?」
对吼,她问了废话,他当然来过,她睡了半年,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他哩,她还迷迷糊糊打他一拳……被雷金锤给劈笨了脑袋瓜子,啧。
但她狐疑打量他,他正低首调药,她眯眸,捕捉到他那么一些些异常的……不自在。
很不对劲呴。
狻猊以沉默当默认,好专心在替她配药,递了「药人血」和两颗药丸喂她,一颗黑一颗红,药丸子很苦,她咬在嘴里,却感觉不到一丁点苦涩,早被心里涌上的甜蜜滋味,揉合淡化,不用配着茶水就能麻利咽下。
「你来时,我都在睡觉,你也不叫醒我……我没像只小猪齁齁打呼吧?!」
「有澡室吗?」狻猊完全无视她的兴奋激动,随便她去疯去叫,他很忙,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谁像她,放着一身剧毒不管,只钻研他哪时来、来几次、有没有打呼……这些芝麻小事?
「有。」区区一字,她也能回答得像花儿绽放般娇艳。
「我替你调药浴,让你浸泡,排汗排毒。」
第三章
延维喜孜孜带他前往澡室,就在楼子最边角的小房间内,里头一片黑,仿似无云的干净夜空,悬缀几颗晶魂球,散发着柔和光线,星子一般,与那片黑交相呼应,海水阻隔于外,这儿如同人界哪处山野温泉,可以躺着泡澡,欣赏夜景。
正中央处,一池清泉,倒映上方美景。
狻猊取来好几罐药瓶,逐一打开,斟酌剂量,将瓶内药粉或药汤,倒入池中搅匀。
「你很懂药材?」她看着,心生好奇。
「还好,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些。我母妃嫁予我父王之前,是御医之女。」他收回撩动泉水的手,抬眸看她,薄唇轻扬:「脱衣裳。」
不轻不重的话,在小房间中,变成巨大回音。
「脱……」
「不脱怎么泡?」他笑觑她一脸憨呆的模样。
她知道呀!泡药浴不脱怎么泡?!
但她以为……以为要泡的人是她,要脱的人也是她,那那那那他跟着脱什么脱?!还脱得这么快这么利落这么彻彻底底?!
「这池水里,添入通畅血气运行、袪除瘀内、气闷的破郁丹,有助于缓解你遭雷金锤击出的伤势……至于我,别看我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我内伤很严重,破郁丹对我有益无害,一起泡比较不浪费。」狻猊笑道,人已经浸入温暖泉水中坐宝,裸臂慵懒舒展,挂在池畔石砖上。
「你内伤很严重?你父王没治好你?」她听了很担心,一直以为他是痊愈了才来,但认真想想,他遭西海龙王重创,没休养个五六日,哪可能治愈?可他几乎是她前脚被逮走,后脚便追来,身上仍带伤,是再理所当然不过呀!
「皮肉伤易治,内伤难痊,被打裂的龙鳞,复原也需要时间。」他大方展示胸口那处龙鳞给她看,部分破碎脱落,部分龟裂损坏,是西海龙王留下的战果。
「真的都坏掉了……」她皱眉凑近,瞧得心酸酸,很想伸手去摸,紫色龙鳞又潜回肤下,恢复精实胸膛,只剩大片匀称皮肤。
「下来吧,我帮你揉按筋脉,让毒性排得快些。」紫眸因晶魂球的淡蓝光芒投映,变得深邃好看。
魔物诱拐人类时,也是用这种沉中带笑的好听声音吧?
「你里头不是还放了好多药粉,解我身上毒专用,你泡进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呀。」就算中了毒,也不会死人。
比起这一池药汤毒水,她才比较毒吧!
名为「延维」的香甜剧毒,使他脑子犯傻,冲动得不计后果,做下了多少蠢事——那些他若身为旁观者,看见谁去做都会嗤之以鼻,冷笑个两声,再奉送两字「白痴」的愚蠢之事。
见她扭捏,他忍不住失笑。
「你不会是害羞了吧?我以为,我们对彼此身体很熟悉,你不介意共浸药浴这种小事,原来你介意呀……让你先泡吧,你的情况比我严重太多太多,我只是小小内伤,忍一忍便过去了,泡你用剩的药汤,应该勉强有用,我起来、我起来就是了。」边说,一手捂胸,状似疼痛难耐,一手摸索着去拿自己的衣物。
「谁害羞了?!我才不介意哩,你不要起来!你的身体我都看光光了,没啥好别扭!我跟你一起泡!」误中激将法的人,错当对方是无害小绵羊,神色坚决,哗啦跃下药池,溅起无数水花。
抬起纤足,压制在他肩胛上,不许他撤离水面,另外两手咻咻唰唰,将自己剥个精光,衣裳胡乱抛在池边,一直到察觉两道深浓眸光,火烫烫地,紧紧锁牢她的一丝不挂,她才发现中计,只能懊恼地蜷藏药池里,池水浸到鼻子以下,露出不满的大眼瞪他。
「红疹变成粉红疹了,淡去不少,脸色好很多,方才吃下的药,正在发挥功效。」狻猊观察她的情况,对于药效相当满意,更满意的是……她刚刚一瞬间的本能反应,不用言灵强制命令,改采引诱拐骗,竟也那么有趣。
「你不要一直看我!我现在很丑!咕噜咕噜咕噜……」她越埋越下去,声音被池水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