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姮贞深深的吸了口气。「嬷嬷,待会儿不管我跟他说什么,你都不要插嘴。」
「公主想做什么?」一听,冉嬷嬷更紧张了。
姮贞没有回答,只是拉拢好肩上的披风,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公主吉祥!」见到纤秀的身影缓缓的踱了过来,乌勒衮连忙打千。「公主,臣有一事……」
「王爷是为了指婚的事来的?」姮贞先开口了。
乌勒衮摺起箭袖,然后口气凝重地启唇。「臣的确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就是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要将公主下嫁给臣。」
第2章(2)
「是我求皇上指婚的。」姮贞直接跟他坦白。
闻言,乌勒衮一脸错愕。
「是公主自个儿跟皇上提的?为什么?」他还以为姮贞也当自己是兄长、是谈得来的朋友,却不知道她想要嫁给他。
「因为……我已经十八了,说不定明天一道圣旨下来就得远嫁蒙古,用联姻来巩固大清的势力,可是我不想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嫁给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男人……」姮贞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吐出话来。「这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公主选了臣?」乌勒衮既愤怒又可笑地问。
姮贞把心一横。「没错,因为咱们相识最久,王爷也是我最能信任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对象。」
「公主明明知道臣有喜欢的女子了,却还是这么做……」乌勒衮彷佛头一天才认识姮贞,从来不知道她是如此自私。
「如果王爷真的那么喜欢她,我可以答应让她进入王府伺候你,就算当个小妾,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分了。」姮贞摆出傲慢的姿态,施恩地说。
乌勒衮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活像姮贞头上长了角似的。「公主应该知道依照礼制,这是不被允许的事,而这种话也不像是公主会说的……」
「或许王爷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我,生长在这座皇宫之中,为了自己的利益,其他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姮贞藏在披风内的小手抡得死紧。「何况当额驸又有什么不好?往后皇上还会更加重用王爷。」
这番话听得乌勒衮俊脸泛白,胸口的怒气沸腾到最高点,还有着深深的失望。「臣真是看错公主了……」
姮贞喉头微哽,不过尽量不显露出异状。「放肆!」
「这还是公主头一回对臣用这个字眼。」乌勒衮嘲讽的说。「更想不到公主心机如此深沉,连臣都可以利用。」
「王爷过奖了。」姮贞的心因他的话而拧疼了。
乌勒衮既悲又怒地笑了一声。「既然公主非要下嫁给臣不可,臣也只能遵旨了,恕臣告退。」
待乌勒衮恼怒的身影渐行渐远,冉嬷嬷恨不得把他叫回来,可是又想到主子不许她插嘴,只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走了?」姮贞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凉亭,那儿有许多她和睿亲王的回忆,他们一起在里头下棋、谈笑,也为她带来了温暖和希望。
「公主为什么要说那些反话?明明不是这样的……」冉嬷嬷都快急哭了。
「那是怎样?」姮贞哽声地笑问。
「公主还笑得出来?」冉嬷嬷跺了下脚。「公主明明是那么的喜欢王爷,爱着王爷,为什么不告诉他?偏偏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恶、那么坏?」
姮贞眼底没有泪水,可是她的心却是在哭。
「和王爷相识四年,却无法让他爱上我,而另一名女子只用了区区几个月的时间就让他动了心,是我输了……若在此时告诉他,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开始喜欢他、爱他,依王爷正直的个性,一定会觉得有负担、有压力,如果又无法回报我,一定会认为对不起我……」
「公主别只顾着为他着想……」冉嬷嬷用手巾拭着眼角,这一刻更体会到她的主子有多爱睿亲王了。
「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那我不是更可悲吗?所以不如让他怨我、恨我,只要能嫁给他,即便只当一天的夫妻,任何的事我都能忍受。」姮贞像哭又像在笑地说。「嬷嬷,这样你明白了吗?」
冉嬷嬷一面拭泪,一面点头。
「所以什么都别说了,我就快嫁人了,嬷嬷该高兴才对。」姮贞将泪水往肚里吞,柔柔地笑说。
「我可怜的公主……」冉嬷嬷忍不住哭了出来。
姮贞却是在笑,因为她就要嫁给自己所爱的男人了。
这个晚上,姮贞了无睡意的坐在炕床上,想着睿亲王应该对她感到失望透了,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喜欢摆架子,用权势来压制他人的女子,只怕往后她连「妹妹」这个角色也当不成,更别说是交心的朋友了。
偏首看着漆黑的窗外,姮贞相信睿亲王此时一定也跟她同样无法入眠,只不过是气到睡不着吧……
如同姮贞所料,已经过了子时的睿亲王府里很安静,连奴仆们都睡下了,除了值班的侍卫,便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尚未就寝。
都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乌勒衮还是无法接受,当年那个小丫头会是那样的女子,虽然相处不过短短四年,但姮贞的聪明早熟,以及时而天真、时而慧黠的一面,都让他由衷的喜爱,就好像早夭的妹妹又再度回到人世,所以才更无法相信她会为了私心,而选择利用他,或许该说他觉得自己遭到背叛了……
乌勒衮望着不见半颗星星的天空,下颚再度抽紧,他以为已经够了解姮贞的性子、及为人,所以在她面前,他总是可以坦白的道出心事,就连遇上心仪的姑娘,也愿意与她分享这个喜悦,想不到却被反将一军,连回击的机会都没有。
乌勒衮开始怀疑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认识过姮贞,还是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想像出来的?
两个月后,他与她……又该如何当夫妻?
★★★
两个月后——
公主出嫁是何等风光尊荣,可是伴随着从天上飘下的阵阵白雪,和冷得刺骨的气温,却也让这股喜庆的味道降低不少。
睿亲王府一早便是贺客盈门,就只为了等待吉时,这位先帝唯一册封的汉人和硕公主的花轿到来,排场更不用说,可不是一般格格出嫁见得到的,据说皇帝和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姊姊感情很好,因此下旨所有的仪仗皆与固伦公主相同。
终于,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和锣鼓声中,公主的花轿来到了王府门外,却见迎娶的新郎脸上只有凝肃,不见春风满面。
依照种种习俗,身穿凤冠霞帔的姮贞在经过一连串的仪式之后,被迎进了王府内,没有人知道红盖头下的她同样没有一丝笑意,因为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才是最难熬的。
直到坐在新房内,远离了外头的喜宴喧闹,姮贞才稍稍得以喘口气,想到她已经如愿嫁给睿亲王,这一生的愿望达成了,该觉得开心才对。
「公主累不累?」冉嬷嬷在身旁悄声地问。
姮贞轻摇了下螓首道:「我不累。」
「那么冷不冷?要不要让人再把房里弄暖和一点?」担心主子挨冻,冉嬷嬷不时嘘寒问暖。
「我不冷。」姮贞深吸了口气。「嬷嬷,喜宴还没结束吗?」
冉嬷嬷出去看了一下,又折了回来。「应该没这么快。」
「是吗?」姮贞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十指,原来她在害怕,怕睿亲王等一下会用愤怒或冰冷的态度来对待她,不过又想这是自己活该,就得要承受这样的对待。「嬷嬷若是饿了,就先去找点东西吃。」